如母親般溫暖豐盈的大地景象群作,擺滿了「在夢與闇的游離間」展場,如此饒富生機,充滿自然逸趣。藝術家夏愛華將天然的金箔、木材、麻布、岩彩和生漆技法融入創作,其創作過程彷彿是對大自然崇敬的儀式。在她最新的個展中 ,夏愛華化身為古代祭司,營造一個介於肉身和潛意識的邊界地帶;花草樹林昆蟲動物也幻化為使者、精靈和神祇,在作品中引領觀者對大自然尊崇,進而沈浸在夢與闇的游離空間。
十多年前,當村上春樹風靡全台,筆者曾經揀選了幾本吸引人的書來湊熱鬧,也因此墜入了那個迷人的世界。多年以後,小說中的內容泰半已遠離記憶,然而,其中一個故事片段,卻在夏愛華的作品裡被清晰地撿拾了起來。這段在小說《世界末日與冷酷異境》裡被提及,內容約略是這樣的:每當地鐵快速穿越兩車站之間,誰也沒想過在那被忽視的黑暗長廊裡,存在著怎樣的生物,進行著怎樣的活動?閱讀當下,我曾試圖想像;當這記憶被時間沖淡後,此時驚見夏愛華的創作讓這些想像一一視覺化,精準地喚醒了記憶中的神祕幻想,並且強烈地建構出似能自行運作的世界,活靈活現地在眼前展開。小說中描述位於兩真實車站間的不明世界,是具有過渡與連結性質的比喻,如同當白天漸入黑夜時,或海洋中的潮間帶。過渡地帶能兼容前後兩種狀態的特性,此種地帶的視覺景觀與意向反而能夠是多元而豐富的,夏愛華創作中所具有的混合與繽紛,彷彿帶領觀者進入那種世界,也造就了作品一開始便吸引人的特質。
 
在白天與黑夜交混之間
 
從夏愛華作品的想像中,不難看出她所營造的世界,充滿了來自大自然的元素,而集合了用來象徵各種植物、昆蟲與動物的特徵,違反常規地搭配著;女性特質濃厚的細膩手感,把生命注入雕塑裡,變成一個個千變萬化的精靈;同時,線條與造型上的模稜兩可與不合常理的組合,使視覺游移在熟悉與陌生之間,沒有不可以的規定。曖昧的氣氛點滴被醞釀出來,呼應著她慣於在名稱上給予的提示─夢。乍看與現實相符,卻又違背常理。我們幾乎可以在每天接近清晨時分、夢之將醒,現實與夢境的二元交會時,最能察覺類似感覺的奇幻空間;或更似於生活在網路充斥的現代人,分秒來回於虛擬現實與真槍實彈的世界間,切換得不乾淨時,彷彿飄忽在某一無法定義的不明空間裡?正如同夏愛華作品裡每個叫不出名字的精靈們,提醒著我們其實是已經習慣了這世界的曖昧不清。
 
特別的是,在夏愛華創造的精靈世界裡,還不時出現一個秩序維護者,默默地使其無為而治。而這個如同神的角色,比起其他有著植物或動物樣貌的角色,在造型上卻被塑造得最為模糊,也最千變萬化。其捉摸不定的感受剛好符合了人對於神的期待與認知,也貌似那些總是成為人類精神領袖的形上理念,更加使我們以為混入了一個熟悉的世界。而且,如果我們願意,是能夠遁入這個奇幻又美妙的世界,一同受到保護,免於迷失的恐懼。而這恰到好處的安全感,讓我們能繼續忍受著不可避免的曖昧氣氛。
 
重拾自身文化的技藝
 
當藝術家紛紛向外尋找更多新興科技,作為創作媒材之時,夏愛華卻反過頭來,肯定承載於自身文化的漆藝技術,將其應用於雕塑創作,也發揮在平面繪畫上。這源於夏愛華到日本進修時,尋回了這個流浪到日本的傳統中國技藝,於是她決定踏上一段尋根之旅,以「中國話」來講自身的藝術語言。這樣的決定令人引頸期盼。
 
雖然漆器在世界各地的文化中都曾出現,但最早開始使用且得到重視的,卻是在中國,而且在夏朝便已發展成熟;從皇室到民間,在接續的各個朝代也扮演著重要角色,直至宋元期為其集結成書,撰述發展史與記錄各種相關技術。然而,瓷器在古代中國較受到政府協助發展,漆器在益趨式微的情況下,便轉往日本人發揚光大,成為國寶級的技藝,從此英文china代表瓷器,japan則是漆器的意思。
 
儘管夏愛華使用的是漆藝這種古老的技術,當代藝術家媒材無邊界的創作形態,讓她游走於雕塑、繪畫與裝置之間,反而最能符合其藝術創作的身分定位。從內容與題材上的發揮與想像,到媒材上的重拾傳統與再造,夏愛華把當今社會議題帶到具有中國氣質的載體,增添並融合了許多現代性媒材與技法。在深化當代藝術自身文化內涵的同時,賦予傳統新的意義,不只是漆藝手法中的「脫胎換骨」,也提供沈積已久的中國文化一個脫胎換骨的機會。而且,其所展現出的國際性成果,能喚起大眾對於自身文化的自信,進而為藝術界提供更多元的選擇。 

編輯/龍傑娣
夏愛華
1973年生於台灣台北,畢業於國立台灣藝術學院與沖繩縣立藝術大學,展覽以日本、台灣、美國為中心,同時企劃日本與台灣的藝術交流活動。作品多以雕塑、繪畫與裝置作品呈現出看似衝突與矛盾的世界。

夏愛華個展— 夢與闇的游離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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