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親愛的爸爸〉、〈公主徹夜未眠〉……這些常被歌劇名家演唱的歌曲,對一般人來說大都不陌生,甚至可以朗朗上口。大約一個世紀以前,正值創作巔峰期的普契尼 (Giacomo     Puccini, 1858-1924)  寫下這些膾炙人口的名曲,不但流唱百年,深受大眾喜愛,也是歌劇節目中的必備曲目。普契尼的編曲流暢優美,在普羅大眾的主題下反映真實社會情境,既浪漫又冷酷。

 

這種多元性也反映在其劇碼編排的構思上。最近由里昂歌劇院 (Opéra National de Lyon)  策畫的「普契尼嘉年華會」(Festival Pouccini Plus),別開生面地 以普契尼三劇合一的《外套》(Il Trittico, 1918  為主要曲目,搭配與其同時代的三位德奧現代作曲家的歌劇作品,還有炫目的舞台設計,讓觀賞者在浸淫時代氛圍之餘,也能體驗大師對於劇碼編排的巧思。

 

普契尼出身自義大利十八世紀的著名的音樂世家,追溯其族譜,他的名字與太祖父相同,便可證明其出身。有趣的是,在他整個童年,所有教過他音樂課程的老師們,包括他自己的舅舅,還有長大後進入米蘭音樂學院的教授們,如著名的歌劇作曲家威爾第 (Giuseppe Verdi, 1813-1901),並沒有感受到他擁有所謂「音樂的天賦」,而且參加歌劇競賽的作品也沒有入選。換句話說,他的表現並不突出,然而在恩師阿密卡爾.龐開力 (Amilcare Ponchielli, 1834-1886) 的提攜下,普契尼得以在歌劇圈初試啼聲,並幸運地得到大眾的喜愛。

除了《波希米亞人》(La Bohè me, 1896) 的初演一度遭受挫折,普契尼從他第一齣悲劇性色彩歌劇《艾德嘉》(Edgar, 1884) 開始,之後的《托斯卡》(Tosca, 1900) 與《蝴蝶夫人》(Madame Butterfly, 1904),直到晚年因歐戰避難美國,完成並在紐約歌劇院初演三劇合一的《外套》-包含同名《外套》(Il Tabarro)、 《修女安潔莉卡》(Suor Angelica) 與《吉阿尼.奇奇》(Gianni Schicchi),儘管他一度與年僅24歲但已婚的艾爾維拉.傑米納莉 (Elvira Gemignani) 公然偷情,多年後又因為他們之間第三者介入而釀成情殺醜聞,讓普契尼的私人名譽大大受損,但在歌劇創作生涯上,從年輕到老,從義大利的米蘭到美國紐約,他可說總是無往不利,聲勢不墜。

今年二月,里昂歌劇院舉辦的「普契尼嘉年華會」,以普契尼晚年在紐約歌劇院的初演-三劇合一的《外套》、《修女安潔莉卡》與《吉阿尼.奇奇 》 作為策畫的起始,並分四種選擇場次:一種為《外套》(三齣全劇);或以其中三齣分別與其同時代的德國劇作家阿諾德.荀伯格 (Arnold Schö nberg, 1874-1951) 的《一夜之間》(Von Heute auf Morgen, 1929)、保羅.興德密特 (Paul Hindemith, 1895-1963) 的《聖蘇珊娜》(Sancta Susanna, 1922) 與奧地利劇作家亞歷山大.馮.羅林斯基 (Alexander von Zemlinsky, 1871-1942) 的《佛羅宏丁的悲劇》(Une Tragédie Florentine, 1917) 三齣歌劇作品互相搭配,一個喜劇,一個悲劇,讓歌劇愛好者從創新不同的角度與觀點,從普契尼本身與他那個當代的其他作品切入對照,體驗有別以往的普契尼。

「普契尼嘉年華會」(Festival Pouccini Plus) 別稱「普契尼與他的時代」(Puccini et Son Temps),正是里昂歌劇院這樣匠心獨具的策畫,讓這次歌劇欣賞增添多元多向的色彩,及正向創新的作法。雖然觀賞者有不同的延伸觸角,但涉及的觀點也因此陷入混雜的窘境;儘管投入的宣傳力道頗大,每個場次到了開演的當天,售票率與五月份的歐芬巴赫 (Jacques Offenbach, 1819-1880) 的《市場的女人》(Mesdames de la Hall, 1858) 或與六月份比才 (Georges Bizet, 1838-1875) 的《卡門》(Carmen, 1875),於開演半年前便銷售一空的盛況相較,似乎顯得有點疲軟,在媒體的評價方面,似乎也不太理想,參與研討會的人數,場地座席率也只僅超過一半。儘管如此,筆者對里昂歌劇院的巧思,仍相當欣賞。

普契尼本身深受法國文學作家左拉所創立的自然主義 (Naturalisme) 文學手法的影響,而自然主義也頗具寫實主義 (Réalisme) 的元素。普契尼的歌劇在大眾普羅的主題下,雖頗有文學性,像是詼諧逗趣的《吉阿尼.奇奇  》編曲流暢優美、同時對真實社會情境的描寫,細膩著墨人性的黑暗面,讓這齣歌劇帶著浪漫的情壞,也頗具冷酷的寫實色彩,直接反映他那個當代社會生活的主流與次級文化的觀點,交錯交結,讓其歌劇作品容易親近大眾,但也有點流俗。在《外套》與《修女安潔莉卡》中,卻又相當著力在悲劇的元素上,從管弦序曲開端,到舞台的布幕一打開所彰顯出的直接逼臨的壓迫感,在《外套》灰暗風格與《修女安潔莉卡》修道院封閉但純粹的場景中,一覽無遺。

悲劇性的《外套》具有鮮明的現代主義,在起居室與臥室的黃白背景下,男女主角的相互論訴中,與詼諧帶點虛無主義色彩的《一夜之間》相互映照。同樣具悲劇性的《修女安潔莉卡》充滿濃厚的表現主義 (expressionnisme) 色彩,搭配著同樣以修女Susanna為主角-違背修女靈修規範,陷於七情六慾想像掙扎,也因此與天主教教廷觀點相對立-引發莫大醜聞的《聖蘇珊娜》。另外,在《佛羅宏丁的悲劇》中,丈夫與妻子、妻子情人之間的猜疑,在一次又一次的試探談話中,丈夫最終揭發妻子與其情人之間的姦情,並將妻子情人殺死;單一空間中,以長桌、兩道門與光影影射即將來臨的悲劇,最後以妻子意外的發現其年老丈夫的強壯而生的眷戀,作為結尾,此劇與談論人性貪婪帶著黑色喜劇色彩的《吉阿尼. 奇奇》相互對應。

正由於「普契尼嘉年華會」 中劇碼的多元性,策畫人員刻意將每一齣悲劇安排於上半場,讓相對照的每一齣喜劇,作為觀賞的結尾,這與普契尼當初三齣合為一場先悲後喜的構思,可說殊途同歸,觀眾得以在上半場的悲劇中,體會人生中的多種可能,有神聖面的觸及,也有世俗面的展露,而在下半場的喜劇中,一邊洗滌悲傷情懷,一邊回歸真實生活,可說是相當聰明的安排。然而,深蘊情緒與人性探索,帶著親切性的普契尼,與辯論式表現主義或極簡現代主義手法,有距離感且對白冷調理性的德國劇作家荀伯格、興德密特與奧地利劇作家羅林斯基作品,擺在一起觀賞,其實不是那麼容易,無可避免地帶來些許突兀的感覺,雖然可惜,但仍難掩嘉年華會的光彩。

編輯/龍傑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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