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柏林著名的包浩斯美術館BAUHAUS ARCHIV MUSEUM收藏了目前世界上為數最多的包浩斯時期作品,館藏從創校的校區設計草圖,到一系列的師生作品,包括瓷器、金工、木製家具、鋼管家具、建築模型 展示,具體而微地呈現了「包浩斯」作為一個工藝學校的教育載體,以及日後成為設計思潮的延伸應用,所發揮沛然莫之能禦的影響力。
在柏林MITTE的酒吧裡遇見幾位來自威瑪WEIMAR的文青,大家七嘴八舌地聊起威瑪這個小城,有人昂首氣闊地說起上個世紀的威瑪共和,有人詩情畫意地 提到巴哈及李斯特,大家各擁其主;直到最後倚天屠龍出鞘,歌德和尼采毫無異議成為一致公認的「威瑪名產」共主。我這位半個柏林人在一旁趕緊補上:別忘了還 有包浩斯!

今年是包浩斯學校成立九十週年,從當初1919年於威瑪創校,到1925年遷至德紹DESSAU,最後於1932年落腳柏林STEGLITZ,這個當初極 富社會主義理想的設計運動,在曇花一現的十四年間,影響了整個廿世紀的當代設計,堪稱是近代最具影響力的設計思潮。創辦人,德國建築師葛羅佩斯 WALTER GROPIUS受到一次大戰後「人類心靈世界崩潰」反思的影響,認為藝術跟美學應該承擔更多的社會責任。有別於傳統藝術只為資本家服務的「沙龍藝術」觀 念,他把自身浪漫主義的性格,結合當時風起雲湧的共產學生運動,催生出「包浩斯藝術學校」,請到了抽象主義畫家費寧格FEININGER、康丁斯基 KANTINSKY、保羅克利PAUL KLEE,以及建築師密斯凡德羅MIES VAN DER ROHE等當代一流大師擔任講師。

葛羅佩斯在他那篇今日聽來活像是馬克思傳道宣講的包浩斯宣言MANIFESTO裡,開宗明義便說:「所有創作活動的終極目標就是建築!….建築師、 畫家和雕塑家們必須再度回到工藝的領域裡,讓手工藝成為各種形式藝術的根本,因為那裏才是所有創造力的發源地。讓我們創造一個全新且沒有階級區隔的工藝家 殿堂,在那裏結合建築、繪畫與雕塑成為單一的藝術形式,他日這個晶瑩閃亮的信念,將會自百萬勞工的手中冉冉升起,邁向光明的天國之路。」。

還好葛羅佩斯這個乍聽之下像是末世福音的宣言,沒變成當時另一種衍生性宗教商品。包浩斯在創校之初,原本就不是殿 堂雲端上的藝術學校。這個學校所開設的課程,每一堂都是紮紮實實的工藝實作教學,強調「以人為本」、「為人設計,而不是為產品設計」的教學精神,開設了紡 織工藝、書本裝訂、舞台設計、金工、木工家具、玻璃繪畫、陶藝,當然還有建築等實用課程。而且包浩斯特有的「師徒制」教學方式,網羅了當時歐洲最傑出的師 資陣容,也吸引了最優秀的學習人才,才短短十四年間所培養出來的一千多名學生,卻開創了一整個世紀,最具影響力的一個名詞,也是當代最波瀾壯闊的設計思 潮:BAUHAUS。

今天柏林著名的包浩斯美術館BAUHAUS ARCHIV MUSEUM收藏了目前世界上為數最多的包浩斯時期作品,館藏從創校的校區設計草圖,到一系列的師生作品,包括瓷器、金工、木製家具、鋼管家具、建築模型 展示,具體而微地呈現了「包浩斯」作為一個工藝學校的教育載體,以及日後成為設計思潮的延伸應用,所發揮沛然莫之能禦的影響力。該美術館的建築本體是根據 葛羅佩斯所留下的設計草圖所興建完成,也算是替包浩斯這個草創於德國本土的設計運動,留下一個屬於德意志民族的紀念碑。

葛羅佩斯後來流亡到英國以及美國,在那裏也開枝散葉,形成了後來的「NEW BAUHAUS」,引進了風行一時的鋼骨以及玻璃結構建築。然而最讓人津津樂道的是,才在2003年被UNESCO指定為世界文化遺產的以色列首都台拉維 夫TEL AVIV,那裏有個世界上最龐大的包浩斯建築群叫「白城」WHITE CITY。這個為數四千多棟的包浩斯建築群完成於30到50年代之間,是二次大戰當初,一批德國的猶太裔建築師為躲避納粹政權迫害,回到英屬巴勒斯坦,也 就是今日的以色列台拉維夫,所建造而成。這個占地五十平方公里的白城,充分體現了包浩斯以人為本的設計精神,除了多元的生活機能之外,音樂、舞蹈、時裝設 計、劇場等藝術活動,也都自然融入社區的常態生活裡。

歷史本來就充滿弔詭。今天大家在談論的包浩斯,實際上已經成了一種抽象的設計形式,而不再有應用實作的精神。九十 年後的包浩斯如今成了書店櫥窗裡,各式各樣的文創商品。盛大的回顧展才剛剛在柏林MARTIN GROPIUS BAU美術館(紀念葛羅佩斯的藝術家祖父)展開,接下來還會巡迴到東京以及紐約MOMA展覽。包浩斯最終還是難脫宿命地成為格羅佩斯眼中所鄙視的「純藝術 品」。

比較嘲諷的是,柏林前腳才眼不見為淨地「剷除」共產東德遺毒Palast der Republik「共和國宮」,後腳就盛大迎接包浩斯九十週年的到來;殊不知,葛羅佩斯心目中「為人民服務」的包浩斯原旨,日後卻被共產東德奉為建築的經 典圭臬。剛被拆掉的前東德「共和國宮」,以及今天東柏林卡爾馬克斯大道上殘留的「KINO INTERNATIONAL」、「CAFÉ MOSKAU」,還有散落在郊區的大量集合板塊建築PLATTENBAU;那些極簡的圖案以及線條,小到門把設計,大到樓梯間扶手,甚至是牆壁上的馬賽克 拼貼,以及大樓側翼歌頌美好社會主義的浮雕,再再都描繪著當初包浩斯那個所來不及實現的理想烏托邦。

毫無疑問,包浩斯絕對是當代設計思潮裡,最具政治動機的一個美學潮流。從被納粹排擠,到被共產黨擁抱,再到今天被資本主義暗度陳倉為「民主美學」,我們終於明白,原來短短十四年的包浩斯教給我們的不是藝術,而是政治。政治是眾人的事,每個人都要參與;而設計,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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