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起日本建築師,還停留在星光熠熠的前輩那一代嗎?眾多坐擁普立茲克獎的大師之外,日本的中生代建築師其實也不容錯過!目前還正在忠泰美術館進行個展的建築師平田晃久就是屬於中生代的一位,已經累積了不少作品、更建立出一套自己明確的建築價值觀。那麼,其他的中生代建築師又各自發展出什麼風格、懷抱什麼理念呢?MOT TIMES 特別規劃【日本中生代亮眼建築師】系列專題,讓建築迷一一了解這些值得認識的日本建築界中流砥柱!

MOT TIMES 日前訪問的建築師鈴野浩一,他與夥伴禿真哉在 2004 年共同成立了「TORAFU」建築設計事務所(トラフ),這次因為「美感/設計教育創新實驗國際論壇」來臺演講。他們不只做建築,更跨足室內空間、展場設計和產品設計等領域,在各種尺度間自由切換,屢獲德國紅點設計獎、iF 設計獎等多項肯定。快速瀏覽 TORAFU 事務所精彩豐富的作品集之餘,可能會產生「建築師為什麼要做這些呢?」的疑問,不過,他們事實上是用「建築的思維」來運作這些不同領域的設計。就讓鈴野浩一建築師來為建築迷說說 TORAFU 事務所的獨到做法與理念吧!
鈴野浩一與禿真哉兩位建築師所創立的 TORAFU 事務所,在日本長期為精品品牌 Hermes、保養品牌 Aesop 還有服裝品牌三宅一生(ISSEY MIYAKE)進行櫥窗、空間設計,2016 年更在東京地 TOTO Gallery Ma 進行了「Inside Out」展覽。

Gallery Ma 所舉辦的建築展非常具指標性,這裡的「個展」多半是為前輩大師所舉辦,例如丹下健三、伊東豐雄以及獲得普立茲克獎的外國建築師等,所以「在 Gallery Ma 舉辦展覽」這件事對建築師來說就已經是種肯定了!與鈴野浩一同屬中生代的建築師中,藤本壯介與平田晃久都曾在 Gallery Ma 舉辦過展覽。接著就讓我們以 TORAFU 事務所在 Gallery Ma 的「Inside Out」展覽為起點,開始認識這位建築師吧!

 
左圖:建築師鈴野浩一(Photo Credit:TORAFU ARCHITECTS)
右圖:東京 Gallery Ma 的「Inside Out」展覽現場,從 TORAFU 事務所的早期作品到 2016 年的住宅建築,展出這些作品的研究與嘗試過程。(Photo Credit:Daici Ano)

Q:2016 年時,東京的 TOTO Gallery Ma 邀請 TORAFU 事務所舉辦「Inside Out」展覽,展名「Inside Out」意味一種「翻轉」,也反映了 TORAFU 事務所不遵循「都市>建築>室內>家具>物品」階層關係的作法,能否進一步跟我們分享這樣的「翻轉」呢?

我在建築系的時候,也會學到都市規劃和室內設計、家具設計等,但當時就感覺到:都市規劃好像比建築來得難、位階更高,建築又比室內設計的位階高。

建築系畢業後,我在2003年時為東京的 Claska Hotel 作過客房的設計,當時飯店方面提出了各種需求,我發覺在飯店客房內的極有限空間中,「物品」的存在感變大了,例如你很容易注意到一張椅子是什麼樣子。於是,我決定把飯店客房中會有的物品都先列出來,而且把設計的流程翻轉一下,不是先設計好空間、再決定物品放哪裡,而是先從物品開始、為它保留空間,開始想像住在客房裡的旅客會需要什麼,例如吹風機、鑰匙、行李箱都有各自對應的空間位置,最後再用建築的方式來統整它們──也就是牆壁。

回到我一開始說的,在建築系時所感受到的「位階」,在我實際進行的設計案時,卻是從小的物品開始發展概念,結果人們很喜歡這樣的空間。這讓我認為,從物品開始去改變都市是有可能的,不一定要從都市的角度來設計物品。


邀請你坐下來的「DOZO BENCH」。Photo Credit:Masaki Ogawa(左圖)、Yusuke Owashi(右圖)

其實作為建築師,真的很希望建築能夠改變都市,但我認為這不一定要靠「蓋房子」來實現,用物品也可能改變都市。例如這個「DOZO BENCH」,「DOZO」就是「請坐」的意思;我在義大利看到很多歐吉桑會拄著拐杖、坐在路邊的長椅上,所以我就設計了這樣有著拐杖的長椅。光是這個「DOZO BENCH」的存在,是不是就改變了都市的氛圍呢?
 
Q:「Inside Out」展覽 2016 年在東京展出後,去年更巡迴到北九州的 TOTO 博物館(TOTO Museum)展出,這兩次的展覽有什麼不同呢?

一開始在東京展出的時候,「Inside Out」這個展覽就很受歡迎,不只是建築相關人士會來看展﹑也有許多一般民眾共襄盛舉,因此有了到北九州的TOTO博物館(TOTO Museum)展出的契機。

特別值得分享的是,本來TOTO博物館(TOTO Museum)的定位是「一家大小一起來」的博物館,展出TOTO的衛浴設施的歷史、也有許多互動裝置,而Gallery Ma則多半舉辦專業的建築展覽。雖然都在TOTO企業的旗下,兩者的定位卻十分不同。但是,我們的「Inside Out」展創造了Gallery Ma和TOTO博物館之間的連結,因為專業人士和一般民眾都很喜歡「Inside Out」展,在TOTO博物館也是如此,所以兩方之間就決定以後每年都可以辦一次像這樣兩地巡迴的展覽。


(Photo Credit:Daici Ano)

東京 Gallery Ma 的「Inside Out」展場,木桌上展出許多立體模型、還有會動的火車。此外,展覽中也刻意設計了「視角的轉換」,例如可以從桌底下觀看。(Photo Credit:Daisuke Ohki)

我們會針對展覽的空間先作許多研究、再進行策展,例如在 Gallery Ma 的空間,我就想到可以利用一、二樓的落差進行上下的對望,表現出「觀點的交換」;而在TOTO博物館的空間則有些限制,所以展出形式必須修改。

原本在 Gallery Ma 的展場有張大桌,桌上有火車在跑、還有其他立體的作品,在TOTO博物館改為大型輸出來呈現,還可以在裡面觀看影片。這次經驗也讓我知道,實體轉換為平面輸出或影像來呈現都可行,而且「能動性」更高。雖然「Inside Out」展目前還只有在日本,但說不定能夠到台灣展覽、到世界各地去交流。

 
北九州 TOTO 博物館的「Inside Out」展場,以大型輸出呈現原本的立體作品,房間內播放影片。(Photo Credit:TORAFU ARCHITECTS)

Q:TORAFU 事務所和 Hermes 與 Aesop 兩個品牌長期合作,但兩個品牌的風格相當不同,這如何反映在你們的合作上呢?
 
先從兩個品牌的共通點來說,Hermes 與 Aesop 都讓我感覺是「合作」關係,也就是他們提出需求、我提出方案,接著彼此討論,所以跟他們合作都讓我獲益良多。另一點是,許多精品品牌的櫥窗,都是由總公司統一設計、世界各地的櫥窗長的一樣,但 Hermes 與 Aesop 即使是在同一個國家內、不同分店也會有不同設計,他們會依據地域和空間關係來設計各分店的櫥窗。

Hermes 認為櫥窗是客人走進店裡的入口,不想讓它只是窗戶、而是像劇場,要傳達「歡迎來到 Hermes 的世界」。他們對於櫥窗設計下了很大功夫,甚至還會舉辦研討會,會邀請合作的設計師和內部人員一起討論,最後發表下一次的櫥窗主題。就像Hermes每一季的設計會有不同的主題概念,櫥窗也會配合,櫥窗的主題出來之後再讓各個分店去自由發揮。

舉例來說,2018 春夏的主題是「Let’s Play」,所以我提出「娃娃屋」的設計,用一隻大手讓櫥窗裡的包包看起來變小了,招牌商品之一的絲巾則變成了屋裡的窗簾,在尺寸上作了翻轉;此外,因為 Hermes 也有推出壁紙,所以也使用在娃娃屋內。


(Photo Credit:Hermes)

而 Aesop 雖然在每間分店都有不同設計,但還是會考量品牌整體的視覺感。我在做基地調查時會從材料切入,在一間分店凸顯一種特定材料。最近我們剛為 Aesop 完成涉谷店的設計,我以空間中本來就有的「水泥」為材料,而且特別保留不平整、粗糙的感覺;雖然有很想處理的部分,但我覺得那也是一種「記憶」,所以把先前施工的痕跡都保留下來。

我覺得涉谷是個有點「沒感情」的地方,因為這邊的店鋪汰換很快,「一直在變化、更新」就是涉谷,所以我強化了水泥牆壁「正在裝修中」的感覺;而在水泥牆前面,則是請家具公司以栗木完成細緻的木構牆,形成強烈的對比。

涉谷現在也有不少工業風設計的店面,但是隔幾步可能又變成裝潢很精緻亮麗的店面,這樣衝突的風格並存就是現在的涉谷,也表現在我的設計中。




Aesop 涉谷店的設計刻意保留水泥牆過去的施工痕跡,和新完成的細緻木作產生強烈對比,也反映了涉谷街頭的氛圍。(Photo Credit:Aesop)

QTORAFU 事務所在2016年為知名漫畫家浦澤直樹的展覽作過設計,在2018年也為科幻與推理作家筒井康隆的展覽作設計,您為這兩位不同領域的創作者作展覽設計時,有什麼考量呢?

我為許多不同的創作者作過設計,這種時候我會想更單純地傳達他們想對讀者或觀眾傳達的訊息。也會因人而有不同的情況,像筒井康隆累積了非常多的作品,我必須吸收整理大量資料;而浦澤直樹的話,因為我可以直接跟他互動,所以可以更直接了解他想傳達的想法。

浦澤直樹的展覽,因為他的人生經歷非常豐富有趣,所以我覺得搭配著年表來看作品是很重要的,所以將這個概念用到展覽的設計中,貫串整個展覽。我對浦澤直樹的感覺就是「一直在畫畫,而且會一直畫下去」,所以我以此為主題,他的手稿也是展覽的重點,希望讓大家都能感受到「他真是一直在畫呢」。


浦澤直樹的展覽名為「描いて描いて描きまくる」(A Life in Drawings),直接表達了「一直在畫畫」的鮮明形象。(Photo Credit:Daici Ano)

這兩個展覽都是在「世田谷文學館」,當時館方雖然規劃好要辦浦澤直樹的展覽,但是館內的空間有點零散,所以希望有空間設計的專業來幫忙,我就會把自己的立場放後面一點,主要是協助他們善用空間的角色。

而小說家和漫畫家的表現方式不同,小說家是以文字表達,但如果我直接呈現那些文字成果的話,觀眾會很累吧,所以設計了穿插的方式:筒井康隆的展覽中同樣也有年表,觀眾順著年表走的時候,有時候會不小心繞進一個小空間,這個小空間就是「裡」的內心世界,對應年表的「外」。


筒井康隆展覽現場(Photo Credit:Daici Ano)

Q:這次您是因為教育部主辦的「美感/設計教育創新實驗國際論壇」而受邀來台,您從建築師的觀點,是如何看待美感教育的呢?

我本來就很不喜歡為考試而讀書,我當學生時有個家教老師是建築系的,他除了教我學科以外,也會教我做木工。當時我想「學建築的話就可以做這些模型啊,好像很有趣」,接著一步步確認我想唸建築的志向,有了目標後讀書就比較快樂。

或是像學英文,只是在日本學習的話,生活中不太會遇到外國人、也沒有實際講英文的機會;但如果交了一個外國的朋友,因為是朋友、會想要好好跟他溝通,就有了學習的目標。隨著年齡增長,不斷去調整關於學習的目標,我覺得這可以幫助人去主動學習。

而美感還有空間觀這些,我覺得沒有實際體驗是不可能培養的,所以我們要去創造這樣的空間、才能讓人可以體驗到「什麼是美感」。我在大一的時候去了歐洲,看到那些建築的時候就非常感動,心想「我要怎樣才能將這樣的感動傳達給大家呢?」,這就成為我的動力。所以我覺得,美的意識、美的空間是可以誘發學習動力的


巴黎龐畢度中心,外露的結構「彷彿像蟲一樣」。(Photo credits:Richard Rogers / Royal Academy of Arts)

當時看了巴黎的龐畢度中心(Richard Rogers 和 Renzo Piano 合力之作),有很多像蟲一樣的管子,外面的廣場利用高低差,讓在廣場上的人都能很輕易看到彼此,覺得他們真是創造出了很棒的場所;也看了許多柯比意的作品像是馬賽公寓、薩伏瓦別墅等。

Richard Rogers 所說的「Inside Out」理念,是讓原本在裡面的結構跑到外面(例如龐畢度中心的管子),像這樣的「翻轉」影響了我,但是 TORAFU 的「Inside Out」還受到其他很多人的影響、不只有 Richard Rogers。像是我也很喜歡去看藝術展覽,因為藝術常常是在打破既有概念、切換視角,這些都深深影響了我。

此外,我曾經到澳洲墨爾本的事務所工作了一年,在當地作為一個外國人生活,也學習切換視角、從外國人的觀點看日本人。我覺得以外國人的身分生活,產生不同觀點、重新觀察自己的文化,這也是很重要的,也對我有很大的影響。

 
TORAFU 事務所接案不只限於日本,也為 Aesop 在韓國首爾三清洞(Samcheong)的分店作設計。(Photo Credit:Jan Dee Kim)

Q:未來想嘗試或挑戰的是什麼呢?
 
未來我還是想繼續「以建築師的身分去做建築以外的事」,這是我所擅長的,我也希望能更廣泛去嘗試各種各樣的事情。我想挑戰一些打破領域、打破既有使用習慣的事,例如在幼稚園裡,我想把小朋友的遊具跟走廊、教室、其他空間都合而為一,因為我偶爾會接到設計遊具之類的委託,所以會想它們是可能整合在一起的。

我們最近要發表的遊具「PLAYRING」是由三個圓組成的,小朋友可以用各種方式去穿梭在圓之間。我們做過實驗,小朋友去溜滑梯大概三次就會膩了,但是這卻可以讓他們一小時都還玩不膩,因為他們可以一直開發不同的遊玩方式,越簡單的東西反而越能啟發人呢!



TORAFU 事務所即將發表的遊具「PLAYRING」由三個圓組成,卻能開發出多種玩法。(Photo Credit:TORAFU ARCHITECTS)

▌TORAFU ARCHITECTS
網址:
http://torafu.com

採訪協力:美感/設計教育創新實驗國際論壇、趙宜恬(北師美術館)

編輯/王若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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