藝術 Art

生命的重量,ALFREDO JAAR 回顧展

盧安達(Rawanda)是位在非洲的國家,主要由胡圖人(Hutu)與圖西人(Tutsi)兩大種族組成。1994 年 4 月 6 號,盧安達國內突然發生一起令人措手不及、慘絕人寰的種族屠殺事件,殺紅了眼的胡圖人,就像是毫無人性的惡鬼,不論男女老少,一心只想將圖西這個種族滅絕;這場幾乎是世界上速度最快的大屠殺,在短短 100 天的時間裡,幾乎有 100 萬人喪生。種族屠殺,成了盧安達人民最恐懼的切身之痛。

智利藝術家 Alfredo Jaar 在 1995 年參與了一項盧安達計畫,自此改變他的一生,他開始深入關懷這個國家及其人民,希望透過各種方式,讓更多人了解這個屠殺事件及其後續發展。近日於柏林現代美術館(Berlinishe Galerie)展出的 Alfredo Jaar 回顧展中一項非常重要的主題,就是令人傷痛的「盧安達計畫」。
Alfredo Jaar 回顧展在柏林現代美術館
 
柏林現代美術館是一座由白色牆面結合玻璃的建築體,地面佈滿黃底黑灰色字母,遠方以「Berlin」為名的系列雕塑作品,及雕塑旁成排置放在樹蔭下的帆布折椅,柏林現代美術館戶外形成一片愜意;而這抹愜意卻與館內正展出的「盧安達計畫」形成強烈對比,這是 Alfredo Jaar  回顧展中一個充滿悲傷血淚的主題,展出此主題的 L 字型設計空間與動線中,一黑一亮的空間並立,讓這個主題的開端,便已深深地震撼人心。
 
兩個不同的空間,代表了兩個不同的世界;一個明亮,牆上簡潔的影像,風光明媚(下圖),影象中人物常掛著笑容;另一空間卻顯得極微黑暗,室內僅有一絲如微曦晨光的橘紅映照,打在方體的黑石上(右圖),傾身向前一看,密密麻麻的白色刻字躍然眼前,那是記載著許多人的名字與離開人世的日期,這些黑石上,所刻畫的是在盧安達屠殺事件中喪生者的生命長度。
 
地球上大多數的人活在陽光的照耀下,歡悅地度過每一天的生活,然而卻有一個角落是黑暗地無人能見,生活在這黑暗角落的人僅能暗自啜泣,當歡樂者們正在享受金錢與消費帶給他們的快感,啜泣者只能活在不知道下一刻在哪裡的恐懼,在血紅的世界裡,無人關懷地呻吟度日,而當歡樂的當權者在政治的舞台上,光芒四射的揮霍地演出,在一個又一個雜誌封面呼風喚雨時,呻吟者只能畏縮著身軀,躲到更陰暗的角落,更不見天日的延續那徹底卑微的生命。
 
    
「盧安達計畫」主題被規劃在L型展場內,兩個空間一黑一亮,較為明亮的空間播放著關於盧安達景致的錄像作品。(Photograph by Nihad Nino Pusija )

這就是盧安達大屠殺事件的寫照
 
讓我們乘坐時光機回到 1995 年,以影像裝置聞名全球的智利藝術家 Alfredo Jaar 參與一個關於盧安達這個不知名國度的計畫,在一張又一張可以輕易令雙眼閃動泛出淚光的影像中,他受到極大的震撼,心情波瀾洶湧,內心沉悶到無法言喻,進而抗拒用他一貫擅長的影像表現去訴說盧安達大屠殺這極度殘酷的血淚事件。
 
他選擇了最簡單的手法,將 RWANDA 字樣,運用平面設計最簡鍊的手法,重複帶堅定的語氣般,以街頭海報的形式,如海報上 RWANDA 字樣運用的手法,再次一樣重複且堅定地安置在街頭每個角落,企圖捕捉人們的目光,喚起人們的注意,轉化成為可能的社會議題,得到更多大眾的關注與談論,成功地獲得歐美媒體與大眾的迴響,更讓 Alfredo Jaar 奠定國際級藝術家的地位。

但 Alfredo Jaar 並不以此自滿,接下來的 10 年,他竭盡所能地收集與盧安達相關的報導與影像,1996 年 Alfredo Jaar 隨著人道組織與紀錄影像工作者親身前往深入盧安達那如煉獄般的殘酷異境,實地地做文字與影像的採集工作,那段期間,他的身心受到比 1995 年的震撼更遠大的煎熬,在那血淋淋的世界裡,每個盧安達人的眼神、表情與那孱弱的身軀,深深刻入他的腦海裡,讓他一度為身為人類感到極度的恥辱,渴望了結自己的生命。
 
西方媒體對盧安達大屠殺事件的漠視
 
回到紐約的生活,更讓他感到荒謬,從盧安達大屠殺事件最初發生到末端的這段時間,他赫然發現美國媒體的完全漠視,展場中可以看到他按照時間順序忠實收藏這段時期的《NEWSWEEK》(新聞週刊)的每期雜誌,以及即便關懷非洲飢荒戰亂的《TIME》(時代雜誌),這些雜誌從每一期的封面主題到內頁所有報導,完全不見盧安達的蹤跡,在這段遭世人漠視的短短時間裡,盧安達有近百萬的生命如無生息般,消失於地球,彼端的美國卻仍在上演一齣又一齣政治、經濟與名人的肥皂劇。

         

透過 Alfredo Jaar 有計畫的整理,在為數不少的《LIFE》(生活雜誌)(上圖)中,那些如肖像畫般占據雜誌封面的主角們,依舊在陽光的照耀下,歡悅地度過每一天生活,人們的神情與姿態,是那麼地無憂無慮,身上的衣著是那麼地光鮮亮麗,彷如對其他國度的苦痛完全漠視,每天還是生活在他們的金錢遊戲裡,為自己累積龐大的名利,凝聚魅力與事業力。再回頭看第一個展間裡那刻滿白色字樣的黑色長石上,沒有結束般,不斷地延續著,更多盧安達人的名字,離開人世的日期與他們生命的長度,這些人沒有臉孔,更沒有表情,當然沒有任何聲音,只有冷清的空氣飄在空蕩的展間裡。
 
生命本應是一條長河,有平靜的時刻,也有波瀾的時候,有直行,也有彎曲,這條長河,儘管有哀傷的時刻,但也有眾多歡樂樂章;但盧安達人的生命卻完全不是這樣,在他們短促的生命裡,沒有平靜的權利,甚多的波瀾,不斷地泛濫,甚至血流不斷蔓延其中,他們除了悲傷,還是只剩悲傷,他們靜靜來到這世界,最後還是無聲無息離開,生命的樂章在哪裡,他們也永遠都不知道!

            

                Alfredo Jaar. The way it is. An Aesthetics of Resistance. 

延伸閱讀 More Article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