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物 Interview

專訪日本攝影新星石田真澄:「我覺得拍攝光很像一種採集行為,就像瑪利歐賽車搜集金幣!」

日本新生代攝影師石田真澄的鏡頭裡,水面波紋蕩漾、高中同學制服衣領的光點、或是夏帆髮絲的柔光,工作或是日常寫真,她總是喜歡捕捉下閃閃發光的一刻,喜歡別人看了也能感受到她當時開心的感受。


 

「我的照片真的是很單純的紀錄記憶、日常,不需要用特定的方式欣賞,不過我記錄這些回憶是很鮮明的,就算沒有經歷那個當下,也可以透過照片猜到當下什麼事讓我很快樂,我覺得,這樣就好了!」石田真澄說。
最近因為首次在台灣的三個藝文空間舉辦個展而來到台北, 石田真澄手上的三明治才吃到一半,早上 9:30 從民生社區 fruit hotel taipei 走出來和我們一起去取景,可惜今天是微微下雨的陰天,不是想像中她鏡頭裡的場景。
 
不過,當一起撐傘時,她會將傘微傾向對方;她有點不習慣被拍攝,就算在馬路上定格的瞬間略顯不自在,卻依然靦腆笑著對鏡頭另一端貼心地問,「這樣子嗎?」。就像底片的溫度,攝影師簡子鑫這次特別用拍立得照下她在台北街頭散步的瞬間,一路上灰濛濛的,石田真澄本人卻 キラキラ,空氣裡顯影閃閃發光的味道。
下毛毛雨的台北,撐不撐傘好像都無妨,石田真澄有點不習慣站在鏡頭的前面,不自覺拿起雨傘伸展肢體。(Photo Credit:MOT TIMES、Photography by 簡子鑫)
 

拍照,是自己最明確的時刻

 
1998 年出生,石田真澄目前已是日本炙手可熱的新銳攝影師。19 歲她就出版了第一本攝影集《light year -光年-》,收錄高中時期天真爛漫的學生生活,兩年後的《everything will flow》則紀錄冰島旅行的吉光片羽。不論是陽光下,校園內穿著制服晃動模糊身影,或是游向鏡頭的天鵝背後星芒閃亮搶眼,捨去嚴謹構圖或擺拍,這些瞬間平凡又日常。現在也經常為〈POPEYE〉、〈GINZA〉、〈MilK JAPON〉等知名日雜或廣告拍攝,不同人物與主題中,總有如一潭清澈的湖水,彷彿她鳥瞰一切,空氣中卻又有著微妙的親切感。
 

《everything will flow》攝影作品(Photo Credit:石田真澄)

《everything will flow》攝影作品(Photo Credit:石田真澄)
《everything will flow》攝影作品(Photo Credit:石田真澄)
 
這可能和石田真澄的個性有關,她發現自己其實經常是個「都可以」的人,假如身旁有人提出想吃什麼、想去哪裡的問題,反而會先考慮對方的想法,但奇妙的是,「在日常裡我不是很擅長二選一,只有拍照這件事很明確,是我覺得完全為了自己、不是照著別人的想法,是因為自己想要去『做這件事』、想保留那個時候的回憶而按下快門。」
 
(Photo Credit:MOT TIMES、Photography by 簡子鑫)

開始拍照的起點,來自國、高中與朋友們就讀同一所女校 6 年的時光,在校慶、活動每個開心的時刻,都會不自覺想到「這些當下都會結束」,從國中時折疊式手機、家人生日時買給她的第一台 LUMIX 數位單眼,她總是記錄著不想遺忘的瞬間,每一寸快樂散落之前,一一接起收好。

朋丁 pon ding 石田真澄個展「swim in spring」呈現攝影集《everything will flow》於冰島拍攝系列光景。(Photo Credit:朋丁 pon ding)
(Photo Credit:朋丁 pon ding)

(Photo Credit:朋丁 pon ding
(Photo Credit:朋丁 pon ding

moom bookshop 石田真澄個展「swim in spring」。(Photo Credit:moom bookshop
 

底片擷取:回憶與光都一瞬間的事,把攝影當作一種複習

 
後來到了高中,為了出國去德、法、奧地利進行兩週校外培訓旅行,睽違許久買了拋棄式底片相機,一捲 36 張底片,價格對高中生來說也並不便宜,一個月約只能拍一台,她很珍惜快門,相較於人群或壯闊的風景,拍下的往往是最能想起當時的情緒、感覺的畫面。
 
(Photo Credit:MOT TIMES、Photography by 簡子鑫)

因為不像手機、數位相機可以馬上查看,洗照片常帶來驚喜,「當然不是所有人,但好像大部分的人很少看以前的照片,使用底片有點像被迫回頭去看,跟背英文單字一樣,第一週記得了一個,第二週可能就忘記了,但如果你再回去複習,就會想起來當初的感覺。洗照片跟看照片是這樣子,因為記憶會慢慢變短、變淡,這就像回到了當初那一瞬間。
 
 
(Photo Credit:MOT TIMES、Photography by 簡子鑫)
 
就像有人書寫、有人繪畫來記錄自己,石田真澄則是透過拍照,而她捕捉的畫面總是有寶石一樣閃閃發亮的光,不過她很晚才意識到這件事,直到第一次舉辦攝影展《GINGER ALE》,除了一起成長朋友們到訪,展覽中開始出現背景相異的觀者,有人不經意地問了一句「你似乎總是在追著光跑?」,回頭才發現,原來真的留下了很多光影。
 
(Photo Credit:MOT TIMES、Photography by 簡子鑫)
 
為什麼呢?「我覺得拍攝光,很像一種採集行為,就像瑪利歐賽車,不是會走過有金幣的路嗎?我看見光就會想經過、經過,不會特別想要怎麼拍,反而覺得捕捉到就好,有點像採集,好像是一種反射性的行為。我也是最近才發現可以用瑪利歐來比喻,大家都會想經過有錢幣的地方嘛。(笑)」
 
就和她不想忘記的快樂一樣,石田真澄說「光是一瞬間的,有時候從水面浮出來,或折射出現像彩虹的效果,是只有那個當下、一瞬間的東西。」

照片是要抒發情緒嗎?比起抒發,反而是自己想要去做這件事,因為自己想保留那個時候的回憶而去按下快門。」原本只是擺拍的瞬間,拍立得的閃光一照,石田真澄也用她的富士,照下了正看著她的攝影師。(Photo Credit:MOT TIMES、Photography by 簡子鑫)
 

與夏帆一起創作寫真書《おとととい》,即使是工作也總拍下充滿感覺的瞬間

 
「不過,直到高中畢業第一次辦展覽《GINGER ALE》時,我都還不覺得自己可以成為一位攝影師」。在高中即將畢業時,石田真澄在志願卡上填的不是「攝影師」,比起美術館裡會出現專業的攝影展或紀實報導,喜歡的影像更偏向日常中搭配著文字或與故事的雜誌、廣告、時裝照片,她想自己或許可以做雜誌編輯、或是幫客戶做創意企劃的廣告代理,與影像一起工作的角色。

fruit hotel taipei 石田真澄個展「swim in spring」呈現日本演員夏帆寫真集おとととい》。(Photo Credit:fruit hotel taipei)
(Photo Credit:fruit hotel taipei)
 
直到《GINGER ALE》展出,並且接著受到出版編輯邀約,將高中時期的作品集結為攝影集《light year -光年-》,才發現自己也可以成為這樣的攝影師。不論是她第一個廣告作品,為大塚製藥以不同社團運動的友誼為題拍攝「Calorie Mate」,或是演員夏帆邀請石田真澄一起紀錄自己 30 歲前的寫真書《おとととい》,影像一如她學生時期的初衷,即使是工作狀態,快門下也都是她喜歡的瞬間。

展覽揀選《おとととい》內照片,並以不同材質與裱匡方式呈現。(Photo Credit:fruit hotel taipei)
照片中央為寫真書《おとととい》,名稱來自石田真澄小時候的用語,「因為日文昨天是『きのう』、前天是『おととい』,但如果要講三天前就得說『さきおととい』,以前覺得這樣說很方便(笑)」,剛好他們都想使用一個令人感到懷舊的詞語來作為寫真集的標題,便這麼誕生了!(Photo Credit:fruit hotel taipei)

和夏帆兩年間的合作尤其特別,一開始如同其他工作流程,經歷很正式的開會、照片挑選,但時間跨度 2 年的紀錄過程,兩人的距離與信任隨著相處慢慢靠近,個性合拍的他們變成了朋友,有時會一起去旅行、散散步,或直接到夏帆或石田真澄的家裡拍攝。

(Photo Credit:fruit hotel taipei)
(Photo Credit:fruit hotel taipei)
 
雖然工作與生活的邊界變得模糊,但石田真澄覺得《おとととい》的創作狀態,對來她說不是單方面擷取,也並非單純因朋友的熟悉感,而是兩人都意識到雙方正在「一起完成一件事」才看起來如此自然。她們會一起尋找喜歡的攝影書,討論想呈現的氛圍,底片剛洗出來,石田真澄會馬上送去給夏帆一起挑選照片。
 
與尋常日本業界為演員或明星製作寫真書的過程很不同,夏帆在過程中投入的時間幾乎與攝影師相當,也提出很多想法,拍照行動、影像編排上都一起做決定,和過去石田真澄主觀定調自己攝影集的呈現完全不同,在彼此互動裡不斷檢視著自己的想法。

(Photo Credit:fruit hotel taipei)
(Photo Credit:fruit hotel taipei)
 

關於影像,我很享受它有不同的樣子

 
如同人們廣泛對 1990 年代出生 Z 世代的理解,以社群網路、智慧型手機接觸影像對石田真澄而言是自然而然的事,她的作品也透過 IG 被廣泛認識,「但我也很理解『照片』最初是為了放在雜誌、廣告牆所以才被委託拍攝,不是為了要在手機顯示,就像電影原本也是要在影院中放映,而不是 Netflix,這些創作都有這樣的源頭,雖然透過手機分享非常便利,但我希望我的照片不只是在社群上被看到,因為我也很享受照片在雜誌、書本、展場上的樣子。」

攝影師石田真澄於 fruit hotel taipei 展覽空間。(Photo Credit:MOT TIMES、Photography by 簡子鑫)
 
在這次台北個展《swim in spring》,展場中影像以不同大小、材質交織,周邊商品也有押上文字或以圖文內容搭配呈現,「就像雜誌除了照片,一定會有文字,或是封面圖片也會經過設計,我很喜歡自己的攝影這樣呈現。」石田真澄說。

桌上散放明信片、海報,牆上則貼著大型輸出照片,石田真澄喜歡自己的作品在空間中有不同的觀看方式。(Photo Credit:fruit hotel taipei)
展中也可看到石田真澄《everything will flow》、《おとととい》攝影集明信片。(Photo Credit:fruit hotel taipei)
寫真書的封面她們很直覺、快速的選擇了這張照片,「夕陽快要落下的瞬間,那時候拍了很多張,我還記得那時候的樣子,光線很美。」(Photo Credit:fruit hotel taipei)
(Photo Credit:fruit hotel taipei)
(Photo Credit:MOT TIMES、Photography by 簡子鑫)
 
在小小的 fruit hotel taipei,一面落地玻璃引進了陽光,展中書籍、大張輸出照片、或壓克力版裱匡的影像,又仿若大大小小的窗口,每扇都直接通達當時的回憶場景。即使在此時,洗底片的時間感、身體如何閱讀視覺和空間,或許有些事情終究是數位難以抹滅的,石田真澄並沒有非得去更遠的地方,「比起挑戰新的事,可以持續拍照是最重要的。」她說。

《swim in spring | tokyo》東京展場(Photo Credit:Hyo YiKin)
《swim in spring | tokyo》東京展場(Photo Credit:Hyo YiKin)
《swim in spring | tokyo》東京展場(Photo Credit:Hyo YiKin)
《swim in spring | tokyo》東京展場(Photo Credit:Hyo YiKin)
 
■ 關於石田真澄 Masumi Ishida 
1998年出生。2017年5月,首次舉辦個人攝影展「GINGER ALE」。2018年2月,由 TISSUE PAPERS 發行首冊攝影作品集「light years -光年-」。2019年8月,第二本攝影作品集「everything will flow」由同出版社發行。以攝影師身分活躍於日本雜誌與廣告業界。
http://masumiishida.com/
IG:8msmsm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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