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門舞集2020年新作《定光》,遇見「安靜」的鄭宗龍,喚醒那一個最純真的自己
1個舞台,12個舞者,既要讓身體語言擬態自然,同時又要擬聲蟲鳴、驟雨、雷鳴,打造山林聲音地景;明明身在人造場域之中,恍惚之間卻有種被山林小溪環繞的錯覺。
這是雲門舞集藝術總監鄭宗龍2020年新作《定光》,「沒有了《十三聲》裡,艋舺時期那個身體跳來跳去不太安分的鄭宗龍;《毛月亮》那種披頭散髮讓人家覺得有點狂的鄭宗龍,也不見了;這次反而是最安靜的鄭宗龍。因為當聲音與身體合一時,是一個人最光明的時刻,沒有雜念,那就是定光。」
《定光》精彩演出片段,透過舞者彈指、拍腿、彈舌等各種發聲方式與身體語言的配合,詮釋出一種反璞歸真的美感。(Photo Credit:雲門舞集、Photography by 李佳曄)
以身體與聲音本質出發 一場狂暴後的平靜
這是雲門舞集藝術總監鄭宗龍2020年新作《定光》,「沒有了《十三聲》裡,艋舺時期那個身體跳來跳去不太安分的鄭宗龍;《毛月亮》那種披頭散髮讓人家覺得有點狂的鄭宗龍,也不見了;這次反而是最安靜的鄭宗龍。因為當聲音與身體合一時,是一個人最光明的時刻,沒有雜念,那就是定光。」
《定光》精彩演出片段,透過舞者彈指、拍腿、彈舌等各種發聲方式與身體語言的配合,詮釋出一種反璞歸真的美感。(Photo Credit:雲門舞集、Photography by 李佳曄)
以身體與聲音本質出發 一場狂暴後的平靜
《定光》由國家表演藝術中心國家兩廳院、臺中國家歌劇院、衛武營國家藝術文化中心傾力共同製作,將於10月1日至10月4日在國家戲劇院兩廳院進行世界首演。有別於先前來自市井經驗的舞作《十三聲》與反應科技世代的《毛月亮》,《定光》這次更專注「聲音」表現,不只再次與跨界音樂人林強合作,亦首度攜手旅美作曲家張玹,並由台灣聲樂家林玲慧指導舞者發聲,就是要以更接近大自然的狀態,透過單純的肢體,突顯聲音真正的質地。
上週首度在雲門劇場曝光《定光》舞作片段,讓人透過舞台流動的光線,舞者身體內斂而湧現的飽滿動能,以及精準發聲下擬聲自然的維妙維肖,都在試圖以身體與聲音的共振,喚起台下每位觀眾內在某個不曾長大、依舊純真的自己。
舞台上方透過鏡面折射所製造的光感,讓舞者有如身處大自然中,還帶有一股明亮的詩意。(Photo Credit:雲門舞集、Photography by 李佳曄)
左為雲門舞集藝術總監鄭宗龍。(Photography by李佳曄) 右為作曲家張玹。(Photography by范鎮杰)
作曲家張玹以「彈指、彈舌、泡泡」,讓舞者發出如同真實收音般的蟲鳴鳥叫
上週首度在雲門劇場曝光《定光》舞作片段,讓人透過舞台流動的光線,舞者身體內斂而湧現的飽滿動能,以及精準發聲下擬聲自然的維妙維肖,都在試圖以身體與聲音的共振,喚起台下每位觀眾內在某個不曾長大、依舊純真的自己。
舞台上方透過鏡面折射所製造的光感,讓舞者有如身處大自然中,還帶有一股明亮的詩意。(Photo Credit:雲門舞集、Photography by 李佳曄)
左為雲門舞集藝術總監鄭宗龍。(Photography by李佳曄) 右為作曲家張玹。(Photography by范鎮杰)
作曲家張玹以「彈指、彈舌、泡泡」,讓舞者發出如同真實收音般的蟲鳴鳥叫
完全不懂台語的張玹,為了尋找最適合舞者聲線的音韻而開始研究閩南語,並跟著舞者一同去爬合歡山。張玹說表演現場中聽到所有的蟲鳴、鳥叫都是舞者所發出來的,但如何讓聲音與肢體開始產生共鳴與對話?張玹則說先從訓練聽覺開始,聆聽自己的呼吸聲、聊天的人聲,背後的機器聲,再把這些逐一聲音納入自己的聽覺系統中。
但人聲要怎麼模仿?張玹說:「彈指、彈舌、泡泡(用嘴發出「撥」的一聲,),只要3個人就可以做出下雨聲,4個人就能做出溪流撞到石頭的聲音。這些聲音會讓你知道雨是在水溝旁、小溪、還是滴到雨傘上。」
但要怎麼讓聲音聽起來有土地的感覺?比如pe̍h-siak-siak(俗寫白帥帥,意指極白)、âng-kì-kì(俗寫紅吱吱,意指極紅)......,為了詮釋這些意境,張玹特別針對12位舞者不同的音域、個性,身體與聲音間的關係,量身打造每位一分鐘到一分半鐘的歌,「其實也沒有歌詞,比較像是在大自然裡,對著另一個山頭的人喊出你想要表達的事情。」因為將台語的音域放進旋律裡, 並沒有明確的指涉,但聽者會備感熟悉。不過應該也有舞者唱歌五音不全吧?張玹則笑說,其實五音不全只是不適合唱有音調的歌,但只要量身打造,他們也可以唱出好聽的歌。
但要怎麼讓聲音聽起來有土地的感覺?比如pe̍h-siak-siak(俗寫白帥帥,意指極白)、âng-kì-kì(俗寫紅吱吱,意指極紅)......,為了詮釋這些意境,張玹特別針對12位舞者不同的音域、個性,身體與聲音間的關係,量身打造每位一分鐘到一分半鐘的歌,「其實也沒有歌詞,比較像是在大自然裡,對著另一個山頭的人喊出你想要表達的事情。」因為將台語的音域放進旋律裡, 並沒有明確的指涉,但聽者會備感熟悉。不過應該也有舞者唱歌五音不全吧?張玹則笑說,其實五音不全只是不適合唱有音調的歌,但只要量身打造,他們也可以唱出好聽的歌。
雲門舞集藝術總監鄭宗龍2020年新作《定光》宣傳影片。(Photo Credit:雲門舞集)
音樂人林強以磬、三弦、月琴將全場情緒定錨
因此在音樂上,旅美作曲家張玹替舞者「量聲」譜曲,而林強以磬與表現台灣日常的三弦、月琴,營造出讓人平靜安定的音樂;燈光設計李琬玲以鏡面為光線注入生命,在舞台上烘托自然不滅的情境;而數次走上倫敦伸展台的服裝設計陳劭彥,則替舞者肉身染色,展現汗水流沁後斑落的時間軌跡。
另外,為了加強舞者的體能訓練,除了有氧、肌力與負重,鄭宗龍也讓舞者以身體力行的方式感受土地,登上合歡山北峰,並在海拔3422公尺的視野下,將自然刻印在舞者的身體記憶中。
陳劭彥替舞者後背肉身染色,讓舞台上不時出現生機勃勃的色彩。(Photo Credit:雲門舞集、Photography by 李佳曄)
左為服裝設計師陳劭彥。 (Photography by湯成之)右為音樂人林強。(Photography by劉振祥)
當我們安靜下來時,感官才徹底被打開
事實上,《定光》是2018年時鄭宗龍與林強、張玹聊天時所產生的想法,鄭宗龍表示:「做《十三聲》時,舞者發出很多聲音營造市井感,但那是雜亂、未經編排的聲音,所以我再想,舞者在發出聲音上有沒有其它可能性,有沒有機會用理智把聲音編排在五線譜上發聲。」 那時他腦袋中浮現了小時候開心就亂哼亂跳的狀態,那是種聲音與肢體融合在一起,很忘我表達自己的時刻,也像是個人所散發出來的光芒,所以才取名為「定光」;「定」是在一起的關係,「光」則是一種希望與溫暖的感覺。因為鄭宗龍想做一個純樸的作品,讓大家更專注在聲音上。
「我們給舞者的第一個訓練就是安靜下來聽聲音。」
尤其《定光》作品排練時恰好遇到疫情爆發,這也讓鄭宗龍跟舞者有更多時間練習安靜。鄭宗龍說:「還記得,剛從歐洲巡演回來隔離時,剛好遇到大樓停電,一開始我覺得很痛苦,但後來卻變得非常享受,因為社區周遭的聲音我都能聽得到。」因為安靜會讓感官變得更加敏感、專注,也更能分辨聲音的差異。
雲門舞集為鄭宗龍新作《定光》登合歡北峰開發身體語言。(Photo Credit:雲門基金會)
用身體感受土地,丟掉知性將感性拿進來
用身體感受土地,丟掉知性將感性拿進來
尤其鄭宗龍一直很難忘記國中時父親曾帶他去走哈盆越嶺步道(聯絡新北市烏來與宜蘭兩地)的回憶,「那裡位於翡翠水庫上游,也被稱作台灣亞馬遜河,生態多元,還有個45分鐘的下坡路,踩的地方都是樹根,我很喜歡走這樣的下坡,盪過來,跳過去,可以從中找到很多跳舞的方法。我也從這個經驗裡,得到些什麼,慢慢開始滋長,最後都變成舞步的一部份。」
所以他邀請舞者們走一趟合歡山,用身體真正感受自然。「過程中有人膝蓋受傷,有人還要去看高山症門診,但透過上坡、下坡感受土地,肌肉會記得這樣的感覺,然後看到滿山劍竹、杜鵑,那些過去只在照片中看過的形象,只有真正走過一次,才會感受到各種運作身體的方法,把知性丟掉,將感性拿進來。 」
舞者們登上合歡山後,便真正感受到各種運作身體的方法,把知性丟掉,將感性拿進來。 (Photo Credit:雲門基金會)
鄭宗龍:音樂是作品中重要的一部份,我有點上癮
鄭宗龍表示,「一直以來音樂都是作品中重要的一部份, 從小我爸就在四人座轎車上裝了卡拉ok,兩支麥克風,我很會唱七八零年代的江蕙,應該說台語歌我都可以,浪流連也行。算是從小就幫我植下一個音樂的種子吧(哈)所以對音樂我有點上癮,想要找些新的可能性,跟不同的藝術家合作,但要怎麼讓聲音可以有土地的感覺?那陣子,我發現台語有三個字的詞都很有趣,比如像pe̍h-siak-siak(俗寫白帥帥,意指極白)、âng-kì-kì(俗寫紅吱吱,意指極紅)......,這些詞都很能傳達意境。」
鄭宗龍表示,「一直以來音樂都是作品中重要的一部份, 從小我爸就在四人座轎車上裝了卡拉ok,兩支麥克風,我很會唱七八零年代的江蕙,應該說台語歌我都可以,浪流連也行。算是從小就幫我植下一個音樂的種子吧(哈)所以對音樂我有點上癮,想要找些新的可能性,跟不同的藝術家合作,但要怎麼讓聲音可以有土地的感覺?那陣子,我發現台語有三個字的詞都很有趣,比如像pe̍h-siak-siak(俗寫白帥帥,意指極白)、âng-kì-kì(俗寫紅吱吱,意指極紅)......,這些詞都很能傳達意境。」
在《定光》中舞者一直不斷在挑戰身體的極限。 (Photography by李佳曄)
面對首次合作的張玹,鄭宗龍認為他雖然不會說台語,卻是經過紮實古典音樂訓練的專業作曲家,因此當他脫掉了語言在意義上的枷鎖,用音樂的理解方式編曲,並將這些聲音放進五線譜上。不只帶領舞者們去聆聽大自然的聲音,做聲音的冥想,同時也希望舞者可以重現大自然的聲音,因此「當我們將眼睛閉起來時,舞者發出的蟲鳴鳥叫,會讓你感覺像在大自然裡。」
至於老搭檔林強,鄭宗龍則說:「強哥的角色像一陣風,把我們帶進來,或者把我們吹向遠方, 吹向觀眾的心裡。」而服裝設計的部份上,鄭宗龍則笑說,陳劭彥一開始拿竹子的衣服跟藺草來時,他還說,這不是白蛇傳嗎?(哈)但正是不斷探索過程中的無數種可能性,才會讓所有人都能更靠近作品,並呈現出作品最好的樣子。因為《定光》不只開發了舞者在身體語言的表現方式,同時也藉由聲音與身體的探索,傳達出反璞歸真、一如既往的初心。
除此之外,兩廳院近年來也致力推動共融服務,其中口述影像是透過描述演出過程中的肢體語言、表達、動作及燈光效果,讓觀眾參與演出現場。特別是這次《定光》結合了台語人聲、音樂與大自然中的仿聲,透過口述老師的引導,觀眾將更能感受到作品的不同層次。
閉上眼睛聆聽,明明是人聲,卻有如走進山林間感受蟲鳴鳥叫般自然。(Photo Credit:雲門舞集、Photography by 李佳曄)
鄭宗龍簡介
2020年正式接任雲門舞集藝術總監,從小在艋舺街頭長大,雲門舞集創辦人林懷民曾稱他是從泥土裡長出來的編舞家。2016年兩廳院委託製作舞作《十三聲》,在今年初歐洲巡演時場場座無虛席,而2019年同樣由國家表演藝術中心三館共同製作的作品《毛月亮》,則與冰島樂團Sigur Rós聯手打造冷冽異想宇宙,並獲得國際專業舞蹈評論網站Seeing Dance稱其「兇猛而美麗」,今年即將登場的《定光》恰如其分呼應全球後疫情時代,最需要的安定之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