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物 Interview

木子到森,重現老木頭的光和熱

台南的空氣裡,好像總是飄浮著老房子樑柱門窗裡保存的木頭香,有一群人擁抱撫摸著歷史歲月的痕跡,在這裡慢慢生活著;一開始沒有想太多的李易達,也是其中一員。機械背景的他在台南四處收集老木頭,將它們化為筆桿、杯墊和帶有動物性格的燈,老木頭的歷史被封在作品裡,更沒有樹木因此結束生命。不多想,因此開始做木工;想得多,他的作品總有個對生活的反覆思考後的敘事。也許 Mozi Dozen 就像台南的空氣一樣,既簡單而濃郁。
「Mozi是木子李的木子音譯;Dozen在英文裡的意思是一打,易達聽起來像是一打,這個名字是這樣子來的。」

─李易達


Mozi Dozen字樣,烙印在每件李易達的作品上。

2009年夏天,由名字延伸而來的木子到森工作室在高雄誕生,之後因為認識了幾個朋友而搬遷到台南。今年,Mozi Dozen專櫃於台南誠品店開幕,是從事創作以來,工作室和寄賣之外、第一個掛上招牌的空間。
 
對李易達來說,若把Mozi Dozen看作為「品牌」,代表的不該只是商業上的銷售目的,身為創作者應該關懷自己的作品或商品,當作品上烙下自己的名字,就是一種負責的態度,隨便不得。而做木工的過程讓他時常體認理想與現實間的抗衡,比方說理想中作品的某個地方該是直的,但成品卻總是微彎。「不總是那麼理想」是他在木頭裡學到最重要的事。
 
大年初二,MOT/TIMES 來到木子到森工作室,李易達緩緩放下手邊工作,自在地盤坐在工作室後方的沙發區接受訪問。生活與工作,在屬於他的空間裡似乎沒有明確的界線,而這一個長假午後的漫談,也因這樣的自在而多添了幾分木與光相互呼應的溫潤。


Q:一開始為何選擇以「木頭」開始,作為創作的載體?
 
A:其實沒有太多的考慮,也沒有想太多就成立了工作室。也許是之前讀機械,對機械有一定程度的理解,所以做木工是從比較小的機器開始自己慢慢摸索。選擇木頭對我來說應該不是一種非理性的愛慕情感,可能就是從理工的實際面思維出發。木頭是生活之中比較常會使用的材料,入門的門檻也低,自人類文明生活開始就被使用。比起繪畫有多種原料選擇,油畫、水彩、鉛筆、壓克力、粉彩……立體雕塑的材質選擇本來就不多,不過光是以木頭作為原料也就可以分好幾種類,比如說比較具有「外型」的漂流木創作,往往利用最原始的造型拼湊出作品。然而我會希望自己的創作更原生地建構出成品的線條,所以相對之下,拼接式的漂流木就不會是我創作的元素。
 
Q:從機械背景所接觸到的生產線商品製造流程,到個人工作室比較偏藝術性的創作,可以聊聊你的想法和改變嗎?
 
A:我覺得自己的作品和木雕那類的創作還是有一些差距,木雕比較偏情境式,你可以任意地刻個農夫、水牛……我自己則喜歡經過思考過程後,做出可以在生活中可使用的物件。雖然它們是實用的,但之中仍然保有著藝術創作的情感,也會含藏著某些想像、對日常生活的見解。像是木筆,使用時必須一圈圈轉出筆芯,就呼應著慢活的態度。螺絲之於這支筆的角色跳脫以往總是用來拴緊的既定功能,在這裡,反而要試著將其放鬆到某種平衡點,才會更好書寫。

Q:你的作品大部份與燈有關,「燈」對你有甚麼特別的意義嗎?
 
A:燈對我來說是有趣的,必須整合許多其他的技術和結構,比如說燈罩該用甚麼材質、電線該怎麼走、開關該怎麼配……這些都相當有挑戰性,而不單純只有外型的設計。因為之前念工業,讓我更喜歡用燈去呈現工業大量製造下比較不可及的技術。有時候看到大量製造的產品,因為受限於製造流程與成本,得犧牲很多的細節,好比說很多燈得電線外露,常常讓人覺得心疼。所以自己在做燈的時候,便會盡量把這些細節都考慮進去,而每個款式的作品也會一代代的慢慢修正演化,不斷尋找新的表現手法彌補先前不足的地方,這也是創作最有趣的過程。像是長頸鹿燈的燈罩,目前所使用的紙漿材質便取代了先前的羊毛氈和金屬,也更趨近於原創。

Q:藝術作為個人的創作表現,本質上與市場商品的大眾化有所違背。你覺得藝術和設計在你的身上有任何衝突嗎?
 
A:對我來說這兩件事是相同的。以設計角度來說,我做的是原創作品,比較自在而不需要去思考市場層面,所以這樣看來其實也還滿藝術的。要去定義自己是設計師或藝術家,我覺得兩邊對我來說都不是那麼的純粹。
 
Q:你的工作室從高雄遷往台南;作品販售從工作室擴及百貨專櫃;職業角色由創作者到講師……可以聊聊這些「移動」和創作中相互交織的歷程,還有當中的轉化、影響嗎?
 
這些移動是一個手作創作者存活的條件,畢竟在創作的路上,如何經營是相當重要的,就好比藝術家還是得花錢買顏料買畫布,沒有錢就沒辦法做新的東西。講座、教學在創作初期會是很不錯的收入,從分享之中也得到許多快樂。而我自己也發現,當我的一系列作品排開,價格上有個斷層,筆是幾百塊、燈是幾千塊。因此這次進入誠品設櫃就會讓我開始思考該要創作中間價位的作品,例如接下來要推出的時鐘,雖然這說不上困難或抱有高度興趣和挑戰,但是這次用舊的木頭做表面,在「時間」這個面向的情感性詮釋,是相當強烈且有意思的。

Q:身為木作創作者,對台灣島內的木作創作有甚麼想法?對未來又有甚麼想像呢?

還滿期待看到各式各樣的人做出各式各樣的創作,特別是其中小量製作下的細節和巧思。台灣的環境很小,還有很多地方可以向國外學習,好比說台灣沒有自己的木工雜誌 (可是台灣買得到的外國木工雜誌就有五六本),也比較買不到好的工具。然而即便如此,還是可以在有限的環境和條件下做出最大的利用和突破。不同的工具就像不同的顏料可以相互搭配,即便只有一種顏料也可以做創作,只要願意善用現有的工具,嘗試最多可能性的變化。木工的門檻真的很低,只要找到屬於自己的個人化工具就可以開始,每個人擁有自己所需要的零件、輔具,即便只有一台線鋸機,也可以做很多東西。未來我想整理一本木工教學書,把自己對木工的想法記錄下來,讓沒有太多工具的一般人都可以簡單輕鬆地接近木工。

採訪整理/林宛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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