動物究竟是陪伴者、盤中飧,抑或是人類保護傘下的弱小生物?在希臘導演尤格·藍西莫所執導的電影《單身動物園》(Lobster)中,曾描述在反烏托邦的未來裡,單身者會被帶進一間酒店,並要求在45天內找到匹配伴侶,如果失敗就必須轉化成自己所選的動物,釋放至森林之中。
 
如果真有那一天,你必須選擇成為人以外的動物,你想變成擁有深藍色翅膀的飛魚,低調但孔武有力的黑熊,還是從鄉間田土倏然起飛的白翎鷥?電影中的男主角想成為龍蝦,台灣作家廖鴻基則說自己想化身抹香鯨。
 
耗時一年,由臺灣文學館所推出《成為人以外的—臺灣動物文學特展》,集結六大主題、50篇動物文學作品摘錄文句,並透過設計手法將白紙黑字的文本結合互動式科技、即時成像投影、紙雕拱門、裝置藝術,與原版書籍、手稿等,為大眾帶來一場横跨百年的動物文學展覽。
動物向來是人類文學作品裡不可或缺的創作題材之一,透過各式動物圖騰形象、生活寫照、互動情感,甚至擬人化的動物文學,皆能映照出人與「人以外的」各種糾結及關照。


展場以五座紙雕藝術拱門描繪不同時代的動物文學場景。(Photo Credit:臺文館提供)
 
回溯臺灣百年文學,從最早1697年由郁永河撰寫的《裨海紀遊》、1997年廖鴻基《鯨生鯨世》、2021年崔舜華《貓在之地》,到2022年出自王幼華之手的《憂鬱的貓太郎》等,題材遍及原住民族靈動山海的動物精魂、日治小說勞苦堪憐的牛犢馬匹,也有從動物反映人類原始獸性,或都市文學裡常見的貓狗溫暖陪伴。藉由文學的脈絡,可以洞見人類從支配動物、保護動物,到嘗試尊重並理解動物的過程,皆被一一書寫在文學作品之中。
 
國立臺灣文學館蘇碩斌館長亦表示,「以前看待動物跟現在有極大的翻轉,過去農業時代人們認知的動物是耕田的幫手,到了工業時代動物則成為屠宰的食材,歷經時代轉變,人類又開始以高高在上的姿態展現保護動物的行為。但我們從百年來不同文學家的書寫中,可以深刻明白到,動物並不是這麼簡單的生物。」


每個拱門都代表著一個時代,也象徵著當時人類面對動物的不同視角。(Photo Credit:臺文館提供)

當人類以牢籠關住動物時,究竟是在保護動物還是在限制他們的自由呢?(Photo Credit:臺文館提供)

卡車裡排排站的豬仔,不是前往外地旅行,而是在前往屠宰場的路上。(Photo Credit:臺文館提供)

《動物織景——走近。幻境》織品藝術,呈現對文學中的原生動物想像
 
此次展覽由玩味創研擔任展場設計,展名借鑑作家柯裕棻在《就算牠沒有臉:在人類世思考動物倫理與生命教育的十二道難題》一書中的序文標題「成為人以外的」,並透過神話、詩歌、小說、散文、童話等動物文學,結合大型情境藝術裝置、動態捕捉互動技術,將文字所要傳達的意象串連,並透過多元的視覺表現方式,在吸引大眾目光的同時,呈現另一種反思的視角。
 
為呼應特展所梳理的動物文學,館內大廳也邀請新銳插畫家 Hannah Shieh與織品藝術家廖翊丞攜手打造大型織品藝術作品「動物織景——走近。幻境」,以臺灣黑熊、雲豹、梅花鹿、石虎等十多種曾出現在文學作品中的原生動植物花紋,編織出這片都市中的山林幻境。

 
藝術家廖翊丞在作品中也特意留下網格與走道,邀請觀眾以現場素材編織出藤蔓和青苔質感,一同體驗共創。(Photo Credit:臺文館提供)
 
主題1:書寫靈光的眼睛
 
踏入展場率先映入眼簾的是一幀幀互動裝置,當觀者進入螢幕中,將會變成文學作品裡所提及的8種動物,包括烏龜、柴犬、雪豹等,同步可對照裝置上的書寫文字,讓大眾可以藉由影像換位思考,感受人變成動物之後的視角。


透過互動裝置觀者將可變身成不同的動物,投影至螢幕上。(Photo Credit:臺文館提供)
 
此外,該區也透過描繪臺灣原住民族的口傳文化、禱詞和傳說等,講述在還沒有歷史記載以前,從原民視角感受其尊重生命的豁達思維。其中也探討到布農族人王光祿(Tama Talum)曾因非法持有獵槍和盜獵,於2015年被判有罪的事件,因狩獵是原住民主要的生產手段,也是原民文化的核心,對他們來說,狩獵不只是生產,也是原住民去了解自然並與其互動的文化行為。

(Photo Credit:臺文館提供)

主題2:古典田園交響曲
 
臺灣的古典漢文學,很早就有動物。1684年臺灣劃入清帝國版圖,官員撰述臺灣,就滿是原住民捕獵、漢人墾牧的事蹟。三百多年前動物其實是一種人類可利用、可役使的工具生物,因此動物文學裡的挑重擔、耕田,便恰如其分反映了時代的氛圍。比如1697年因開採硫磺業務來臺的郁永河在《裨海紀遊》中也曾提及,當時臺灣開發程度仍然有限,而他注意到島上缺乏中國北方常見的馬匹,因此交通、耕作上的各種需要,普遍依賴荷蘭人統治時期輸入牛隻的現象。這也突顯了當時牲口做為工具的常態。


清末台灣黑熊、梅花鹿逐漸絕跡,文人家中則是貓犬進駐。(Photo Credit:臺文館提供)

展場一隅。(Photo Credit:臺文館提供)

主題3:變調的工業邏輯
 
戰後因臺灣在冷戰架構下加入了美國陣營,而靠向「無肉不歡」的美式飲食習慣。在工業化的前提下,1972年出現的電宰制度,讓動物卸下了農耕地的拖拉機,成為排隊滾上養殖場輸送帶上沒有臉的食材,也讓人類逐漸遠離了動物生死的場景。但對當時的作家而言,他們也開始關心起做為盤中食物的動物心聲。

因此在展示上,也呼應了工業化的產品形式,以類似罐頭、保鮮袋等當代物件,承載如詩人吳晟於1977年撰寫的〈獸魂碑〉、丘秀芷在《我的動物朋友》中提及的〈白鼻心〉,以及李欣倫於作品〈此身〉中所描述的動物場景等,讓大眾可以透過摘錄的字裡行間,感受到當時的社會氛圍。


藉由不同的物件呈現文學的摘錄文句,讓展覽的呈現更為多元。(Photo Credit:臺文館提供)

展場一隅。(Photo Credit:臺文館提供)

展場一隅。(Photo Credit:臺文館提供)

主題4:獵奇消費修羅場

台灣在六零到七零年代經濟富裕的環境中,大量地將動物當成可玩弄、豢養的對象,獵奇的動物消費、炫富的動物飼育也衍生了棄養問題,為都市製造出一堆邊緣的流浪者。但與此同時也迫使一票保育人士開始有意識的挺身而出,因此我們從動物文學中,看見了在保育與獵奇間的轉捩點。比如現場展出作家高翊峰的作品〈烏鴉燒〉中,便讓觀者可以放大鏡下的文字,感受被輪胎捲走、或被野貓叼走的烏鴉屍體;而透過作家李潼在〈獨臂猴王〉的文章中,也能感受到早期台灣山產店裡,充斥著山羌肉、雉雞肉、野豬肉,和許多其他地方吃不到的新奇事物等。


透過一段文字,我們可以看見一個時代的脈絡。(Photo Credit:Chris Chen)

主題5:多元價值眾生相
 
關注動物的文學人,於此同時也開始將目光投向都市以外、甚至人類以外,例如荒野、生態系、非人類等等,因為人類開始思考到自己只是自然的一部分,因此也讓文學的脈絡走向更多元的眾生相。比如在拓拔斯‧塔瑪匹瑪〈最後的獵人〉中,作者也生動描繪了「在平地賺大錢」的獵人比雅日,因故與妻子吵架,憤而上山狩獵尋求心靈慰藉。在成功捕獲山羌飛鼠後,原本打算驕傲地帶獵物回家,下山途中卻遇上巡山漢人警察。該警察不但口吐歧視語言,還藉機索賄,拿走獵物時進退失據的生活處境。

此區透過鏡面的反射,讓觀者先看到自己,再看到文字,同時也藉由文句向動物學習謙卑。(Photo Credit:臺文館提供)

主題6:動物園裡的凝視
 
此外,臺灣人圈養珍奇動物,始自明清仕紳的私人園林,但公開展示、營利教育,則始自日治時期的「動物園」。即便在保育意識抬頭的當代,動物園仍然存在,卻傾向以更為野放、人道的方式,提供動物一處棲居之地。然而,動物園其實更像一面鏡子,裡頭的動物與日常生活隔絕,反射特定時空人類的倫理學、經濟觀、以及美學,也是作家筆下常見的題材。


藉由鳥籠意象詮釋動物園的禁錮感。(Photo Credit:臺文館提供)
 
在展場的尾聲以一堵「動物抒情片」展牆,讓觀者透過感應投影,踩踏地面上不同位置的腳印標市,進而召喚出不同互動影像及聲響的動物,並佇足到文字之上,讓大眾可以藉由互動科技閱讀到文學裡的片段,重新感受動物文學的魅力。最後離開展場前也別忘參與投票,選出如果有機會成為人以外的,你想成為什麼動物呢?


動物抒情片展牆。(Photo Credit:臺文館提供)
 
《成為人以外的一一臺灣動物文學特展》
展期:即日起~2023年1月29日
地點:國立臺灣文學館 ‧ 一樓展覽室D

《動物織景——走近。幻境》
展期|即日起至2022年9月4日
地點|國立臺灣文學館藝文大廳
 
 

編輯/Christine Che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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