藝術視界,看見無遠弗屆的科技之美
荷蘭電子科技藝術節 DEAF 領先搭起了藝術與科技的橋梁,由鹿特丹的當代藝術與媒體科技實驗中心 V2_ 所主導(以V2_本身的介紹說法,它是「易變媒體中心」(Institute for the Unstable Media),有著多樣、不可預知的可能性),自 80 年代中期便開始發展,如今已邁向了第 30 個年頭;DEAF 比起其他當代藝術中心,擁有宏觀且超越的視野,它以全新批判的角度來正視當前社會與文化問題,具體說來,像是關注無生物(nonliving matter)在各個層面上對人類生活的影響,或如食物直接而正面影響著人類的身心、科技建構著人類的社群關係、天氣衝擊著人類日常生活節奏……,這些由無生物所形成的巨大因果力量(power of things),是不容人類忽視的,而這樣的認知不僅提供人類對許多現象的嶄新洞察力,也改變了原先「全然以人類為中心」的世界觀。
在這個前提下,藝術是無生物發揮最大效能的擅場(如每位藝術家所熟知的,藝術作品的成果有很大一部份取決於所選用的媒材),如果說當科學實驗站在主導性地位,一步步解答了無生物的成份與屬性,藝術則具體開拓了無生物的「作為」( 無生物的力量在藝術作品中被突顯進而具體觸知),因而無生物似是被動而無傷的存在,也能夠關鍵性地反饋提供人類之於社會議題、政治事務或環境問題的新思維。
因此,2012 DEAF 策劃的主題展中,不論是運用了直接呈現使觀眾易明瞭的方式,或以挑戰創新的方法來詮釋無生物的表達型式,皆有許多衝擊著我們對於無生物看法的作品。
看見大自然的力量之美
首先我們可以從展場中看到 Jessica de Boer 的作品《Sealed》, Jessica de Boer 異想天開地自比利時運來 1000 公斤重的冰層,在冰層中心點加入自西西里島鹽礦提煉的 10 公斤鹽晶,當冰層漸漸融化並與鹽融合一起,此時鹽與冰產生的熱力學反應將創發出兩造的新平衡點,並在持續不斷的反應過程中,靠著大自然的力量,斧鑿出奇妙的藝術創作;觀展者需穿上藝術家預先準備的棉被衣與雪靴進入冰庫內觀賞,每日的熱力學反應,將帶給作品無窮盡的變化,與日不同。
而在丹麥出生的知名冰島建築藝術家 Olafur Eliasson 則是善於運用自然現象—包括水、風、光影、溫度等作為調色盤顏料的「行雲流水」藝術家,如他在 2008 年夏天推出的公共藝術作品,壯觀地橫越紐約港的四座巨型瀑布、2003 年於 Tate Modern 置入的「天氣專案」 (The Weather Project),以鏡子、倫敦薄霧及 200 盞黃燈組成高掛的碩大太陽,吸引了超過 200 萬人次的參觀者來訪。Eliasson 在 2012 DEAF 的作品(下圖)可說是小而美,依循往例,參觀者亦是他作品當中很重要的一環,在一片水波與光影的遊戲中,觀展者經過時將造成波紋上的倒影,此時觀展者勢必意識到自身的存在,以及自己成為了作品的一部份;換句話說,Eliasson 期望能透過作品喚起參觀者的感知、記憶、迴響與積極解讀,在萬事萬物都處於變遷、快速演進的當口,這樣的互動藝術作品是更廣泛地被接受,而對於互動藝術作品的了解,也將漸漸地自科技面邁向社會、文化與政治面。
從Olafur Eliasson的作品中,觀眾可以在水波與光影的互動中,感受到自身與自然環境的關係。(Photo credit:DEAF)
從生物學展開的思考
這屆 DEAF 的策展重點便是從無生物角度來呈現藝術與科技的表現,因此我們也可以從以下幾位創作者看到其成果。2010年在威尼斯建築雙年展即大放異彩的加拿大建築師 Philip Beesley 善於用有數位接收元件的透明壓克力建構成一整片的壓克力森林,緩慢而富含邏輯性地對周遭環境作反應,彷彿和天然的活物一般。Beesley 本次展出的作品《Protocell Field》(下圖)(Protocell意指第一個有生命的細胞)延續先前作品的精神,前作名稱《The Hylozoic Series》裡的 Hylozoic╱Hylozoism 指的是萬物有生論,超越了傳統美術學校主體╱受體、有機╱無機或靜止╱動態的二元論思維模式,預告著下一個世代人工智慧的可能性,也許合成生物學與互動式科技將在 21 世紀的地景設計美學上,佔有絕對一席之地。
Tuur van Balen 則確實結合了科技與設計的力量,帶給當代現實生活富含政治意涵的反思,作品《Pigeon D’or》建議將鴿子作為都市生活裡合成生物學的實驗平台,計畫發展出被視為「會飛的過街老鼠」(flying rats)的鴿群自動濾淨循環系統,Balen 硏發出一種新型細菌,可製成對鴿子腸道消化有益的飼料(猶如益生菌之於人體),可使鴿子排放的糞便轉化成去垢劑,顯然此一「人為生物學」將帶來倫理、政治、實用價值、藝術美學上的拉扯與辯論, 在此計畫中,都市也可被視為一個廣闊而異常複雜的新陳代謝空間,人類(包括生物科技學家)充其量僅能算是微不足道的一個碎片而已,受制於牽一髮而動全身的生態環境影響。
以壓克力建構出的森林,透過數位接收元件,彷彿具有生命般的動作著。(Photo credit:DEAF)
科技與自然合奏的交響樂
另外,展中也有幾件與聲音有關的作品,如馬斯垂克出身的荷蘭作曲家與劇場設計師 Dick Raaymakers 則是以聲音作為創作媒材,作品《Ideophones》使擴音器「自由發聲」,而不再只是傳達聲音的媒介工具而已,Raaymakers 在每個擴音器上裝置著反覆來回的製音鐵珠,創造出彷若千軍萬馬的節奏跳動,讓觀展著確切地感受到聲音所創發並釋放出的絕對能量,不可小覷而又難以預測。
Zimoun 的作品《Woodworms, Microphone, Sound System》則是如題同步記錄著木蟲蝕木的進食聲音,觀展者乍看之下只發現一片鎖在玻璃箱裡平躺的木頭,玻璃箱外標示著「勿觸!請勿打擾木蟲」(Don’t touch! Don’t disturb the woodworms.),一戴上耳機才發覺木蟲不為人知挖鑿地道的「天然交響樂」,作品的溫度、濕度與其他環境因素將影響著「作品成果」,Zimoun 擅長使用簡易、機能性的元素來表達藝術作品, 在這一片天然的冥想聲裡,Zimoun 的極簡作品卻意外地富含著情感的深度。
科技與藝術的結合,終究仍是關乎著人類的一心一念,也許科技最大的作用在於讓人類認識自己的渺小,而透過藝術讓人類更為深刻幽微地感受這一切。
編輯/劉宏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