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物 Interview

【台灣新銳】戴翰泓:是的,我就是老派

每年 Art Taipei 最受矚目的「MIT 新人推薦特區」,是博覽會中最有趣、且最具活力的區塊。在展覽結束前,MOT/TIMES 特別獨家專訪到這 8 位新銳藝術家 ,讓讀者更深入瞭解他們。

點開戴翰泓的臉書,上面簡明扼要地寫著:「在『夾層」裡工作」。了解他的人,會不禁笑出聲來;不了解的,或許只會陷入一陣謎團。

這位在「夾縫」中生存的藝術家,是個高高瘦瘦、頭髮有點捲捲的大男孩,帶著一抹促狹的微笑,自言自己是個很「老派」的人。戴翰泓的創作精神、實作態度,就像許多台灣在地老師傅,仍堅持耗時費工的細木作精神、堅持使用傳統技法,絕不放過任何細節。但除了技法外,戴翰泓更放入哲學的思辨,探討媒材的本質、翻轉空間,在界線與空間、新與舊、人與器物中,辯證更多存在的可能性。
第一次進入戴翰泓的工作室(如右圖),筆者便對他「夾縫」中的生活空間印象深刻,無論是工作室的「樓中樓」、一字排開的木作工具、抑或咖啡烘培機等,無不瀰漫著濃厚的「手感」氛圍,生活的蛛絲馬跡透露著這位藝術家的創作特質。身為今年 MIT 新人推薦特區 8 位藝術家之一、甫入圍 2012 台北美術獎的藝術家戴翰泓,在藝博會結束前,特別接受 MOT/TIMES 專訪,談談他的創作理念。

聊起他的創作,便可發現戴翰泓對每件作品的耗時投入;談及創作理念時,他則毫不猶豫地說,自己的創作無關乎「曖昧」詞彙,關注的是「界線」分明,笑著回答:「我的概念和作法都很老派。」藝術家以「老派」戲謔地稱呼自己,其實傳達著自己對「界線」存在的重視,同時在「界線」的關注與思考中,開啟個人對空間的辯證與想像。
 
Q:談談你的創作歷程?以及你認為自己與科班出身的藝術家有哪些差異性?
我大學時期念的是工業設計,研究所則是建築藝術研究所,所學的都不是藝術本行,但我大二時就決定從事藝術創作,對我而言,我的創作多少受到設計與建築的影響,例如作品大多結合家具的概念;研究所時期所學的建築和一般人想像的設計畫圖的建築系也不太相同,我們比較強調空間的實驗性,這部分也影響著我的作品。

大致來說,若說自己與科班出身的藝術家有哪些差異性,我覺得是看待問題與思考模式的不同,另外便是媒材選擇的差異,因為設計與建築的背景,讓我選擇的媒材較廣,並不侷限畫布,但從另一角度來看也許是因為我無法用繪畫方式表達的關係吧(笑)!
 
Q:聊聊你對創作媒材的選擇。
攝影和木工都是我的興趣。因為從小上工藝課的關係,就覺得木頭是特別親近的材料,大四的時候第一次得知有木工教學,2002 年退伍後正式向鹿港、台南等地的老師傅學習傳統的細木作,接觸木工約有 10 年的時間。

攝影的部分則是大學決定從事純藝術創作時,便想轉學到世新的平面傳播攝影組,但後來還是決定一面完成工業設計、一面在外面學習攝影與暗房沖印。對我而言,無論是木工還是攝影,都是一種技術,用來表達我藝術思考的方式,因此未來若有機會,我也想繼續平面攝影創作。
 
 
Q:說明一下你的創作想傳達的概念。以及談談你對「界線」的想法。
我的作品主要關心的是「界線」的問題,「界線」存在於任何事物之中,例如木頭與金屬二種媒材本身就存在著本質的差異,這是一條絕對的界線;但由本質延伸出的對事物的定義或價值的判斷,例如進一步定義木頭是柱子或椅子,這層價值的判斷界線卻是由人製造出來的。我所關注的,便是從絕對本質的界線到價值這條界線的思考。
 
Q:所以你的作品不談曖昧性?
不談!太多作品談曖昧了,而且時常有人誤會我的作品在表達曖昧。但其實不是,我很重視界線,而且刻意突顯界線、放大界線,哈哈。
 
Q:你說你的作品不談曖昧,但你如何看待自己作品的銜接處?例如《柱子椅子》這件作品,作品的銜接處難道不是一種曖昧嗎?
不,一點也不曖昧。銜接處以上是椅子,以下是柱子,界線很分明(笑)。
 
Q:那你如何看待或詮釋這種銜接?
A+B 得出的 C,有 A 也有 B,但 C 既不是 A 也不是 B,C 重新開啟一個空間的想像與可能性。

以《柱子椅子》(見左圖)為例,以同一根木材製做出上下椅子與柱子的造型,但椅子加柱子的作品已不是原本椅子或柱子的定義,反而透過這樣的銜接與界線開啟另一個空間,破除我們原本對木材的定義或價值想像,且椅子跟柱子的定義在一根木材上同時顯現,或許更接近樹木原來的樣子。
 
Q:「榫接」在你作品中也是常見的工法,是否有特殊的用意?
榫接的接法其實是一種界限分明的接合,不是焊接也不是黏著劑的黏接,我們可以很明確覺知哪個部分是榫頭哪個部分是榫眼,這是一種絕對的界限關係。在我的作品中,包括連結的方式,也是一種界線和界線的關係。
 
Q:空間在你作品中也是個重要的主題,可否談談你雕塑作品中的空間?
第一件觸及到空間的雕塑作品,是 2009 應粉樂町邀請所做的《仙人反掌》作品,這件作品將仙人掌外部的刺與花朵翻轉至內部,這種翻轉的概念同樣應用在《坐在圓凳子裡面》(見右圖)這件作品中,將原本凳子的內部翻轉至外部,就好比將原本人與凳子所處對應的空間,因凳子的內外部翻轉,人隨即進入凳子的內部,開啟另一種饒富趣味性的空間想像。

在其他作品中,也可以看到我對空間的辯證思考,例如《間階》這件作品,以四根桌腳創造一個有著房屋架構的小空間,透過這小空間連結到家具的概念;《柱子椅子》則是相反,是由家具連結到柱子所隱喻的空間意象。

而我的畢業製作《維間轉換》,從一條繩子作為界線的思考開始,在影片中更可以發現一條繩子不只作為界線,這條界線同時具有空間的特質,透過這條界線/空間繼續開啟或過渡到另一個空間的延續性。基本上我的作品透過各種物件與媒材的創作,展現界線本身的變化,進而提出另一種思考空間的方式。
 
Q:在你的作品中可以發現同樣具備家具與空間的概念,你如何思考二者的關係?
無論是家具到空間,或從空間連結到家具,我覺得家具與空間對我而言有二種意義與思考:第一,它反應我同時是工業設計與建築的背景,二者的連結有著我在這二個領域界線跨越的隱喻;第二,無論是家具或空間,對我而言都是可大可小的尺度,這和MIB星際戰警中的貓墜子很像,一個小項圈可以容納一個銀河系(笑)。

對學建築的人來說,空間就是可以容納人在裡面活動的空間,但我的想法是,人進不去的空間也是空間,而且相反的,小空間有可能容納、或擁有更強烈的空間感。以《坐在圓凳子裡面》這件作品為例,凳子的內外翻轉,我們可以想像凳子的四條腿像雨傘開花那樣翻轉的軌跡,這個翻轉的動作像個黑洞將外在世界吸收包覆其中、最後凝結定型。對我而言,《坐在圓凳子裡面》這件作品反而是擁有最強的空間感。
 
Q:其中《厚青春》(見右圖)這件作品不同於其他作品,使用了許多複合媒材創作,可否談談你對這件作品的思考與想法?
《厚青春》是件較具有個人自傳性色彩的作品,我將自己的肖像置入作品中,主要傳達化身為家具的夢境與想像。這件作品以木材、金屬、金箔等媒材表現臉孔、耳朵等器官,作品上方雲朵造型的圖騰就像我的髮型,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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