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新作《拉提琴》延續他一慣的批判嘲諷,卻改變了唸白的節奏,長篇大論的言語,訴說的對象既不是觀眾也不是自己,而是瘋狂的真空世代。紀杯在故事中加入大量混雜的元素,認真無厘頭的搞笑功力,旋轉舞台的快速換景,每轉一圈就是一層超現實夢境。這場景聽起來非常熟悉?沒錯,導演呂柏伸曾明白地說:「將大量運用劇場元素營造魔幻感,就像電影《全面啟動》一層一層的荒謬夢境。」如果要我說,《拉提琴》其實更像是瘋狂《騷人》加上《全面啟動》的舞台版!
我昨晚做了一個夢
「如果這是夢境,那你們都只是幻象。而我呢?」
「你也是幻象。」
「你的痛苦也是假的。」
電影《騷人》面對末日的焦慮,像是直接地具象化了文青界教母張愛玲的先知先覺,「這是一個瘋狂的世界,不是他們瘋了,就是我瘋了。」電影中真實虛假的難以辨別,像是教母滄桑而警覺的手勢,指出了瘋狂時代的真實。紀蔚然則是更具體的把世代的困境聚焦在知識份子之上,在目前仍是「萬般皆下品,惟有讀書高」的台灣社會裡,《拉提琴》卻扯下了虛假的光環,一語道破了某些只會「拉提琴」而欠缺行動力的知識份子面對現實的無奈、無力與懦弱不堪。

台灣究竟怎麼了?
不得不說,因著夢境而快速轉換的場景、接連上場的無厘頭人物,是看《拉提琴》最精采之處(Dr. House一登場,簡直笑翻我)。文本中所蓄意呈現的超現實與荒謬感受,在鏡框式的舞台上建構了多層次的時空,演員在其中的絮絮滔滔的大篇幅口白,文謅謅的自憐與自我表述都明確地表現了「我現在就是站在舞臺上演出」的疏離感,尤其由說起話來字正腔圓的樊光耀擔綱演出,效果特別強烈。
然而,《拉提琴》並不是一個能被觀眾輕易理解的文本,文藝腔(別忘了劉三是個老騷人、死文青)的台詞考驗著演員的流暢度,跳接的劇情轉折要求演員收放必須得宜,每個角色都像在作戲(而事實上他們確實也在作戲),場景的切換既像夢境也似真實,真假難辨的程度,某種層面上也有意思地切合了台灣的現況──比如某些團體宣稱核能很安全,呼籲大眾儘管放心之類──唬爛的程度讓人忍不住要問:「台灣人,你有事嗎?」(左手背拍右手心)
《拉提琴》混合了大量的流行元素,圖左為CSI犯罪現場的何瑞修警探,圖右為豪斯醫生。演員非常認真地進入角色更讓人忍俊不禁。
媒體亂象所造成的社會表層膚淺化,眾聲喧嘩讓傳統上被批評為坐在書房裡「什麼都不會,只會思考」的知識份子罵娘乾瞪眼,導演呂柏伸說:「像我這樣5年級的人,就有很多類似不能說台語、戒嚴、以及各種威權統治的經歷,特別能感受到這種發自內心深處的無力感。」
但《拉提琴》並沒有對身陷泥淖的知識份子提出改變現況解套的方法,而是在層層的提問中,惡狠狠地呼了還在等待改變的時機、冀望美好時光未曾遠離的人們一巴掌,嘻笑怒罵半惡搞半嘲諷,讓人捂著臉頰,也忍不住問問自己:「哎!我有事嗎?」
編輯撰文/張慧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