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善用黑色創作而聞名全球的法國藝術家Pierre Soulages已經93歲了，迄今依然健朗，創作持續不懈。近10年來，光是在法國的回顧展就接連不斷，包括位於巴黎歌劇院區與13區的兩座法國國家圖書館（Bibliothèque nationale de France），彩色多管玻璃結構的巴黎龐畢度中心（Centre Pompidou），與法國西南方小城侯蝶（Rodez——Pierre Soulages的出生地），一座以Pierre Soulages命名頗有現代特色的美術館，都曾舉辦過Pierre Soulages的大型展覽，由此可知Pierre Soulages的藝術成就與重要性，不言而喻。而今年則是在里昂國家美術館（Musée des Beaux-Arts de Lyon）展出「Au-delà du noir╱ Outre-noir」（黑色之外）系列作品，而這正是2009年在巴黎龐畢度展出的延續作品。
發現黑的光線性，並以此創作，讓 Pierre Soulages的藝術創作有了更多不一樣的思考，也帶給20世紀藝術創作最根本也是最有價值的貢獻，尤其在外來文化注入與多元文化盛開的1970年代法國，可說是一個深富革命性的思考，Pierre Soulages的創作風格，回歸到20世紀初期的現代主義，抽象、簡潔、非形式藝術（Informal Art）的表現，讓他的創作在當時的藝術環境中，獨樹一格，因而成為20世紀最重要的法國藝術家之一，尤其直到今日聲望依然不墜，實在很不容易。發出光的黑色世界
Pierre Soulages的童年是在法國西南方的小城渡過的，那裡的光讓Pierre Soulages沉浸在一個如異想般的世界裡，從6歲開始，他便發覺黑色具有光的特殊性，並開始沉迷地使用大量黑色畫出他的各種想像，更在1970年代末期，從大海與陽光的交互閃耀中，精確地提煉出黑色的光線思考；Pierre Soulages以石刻版畫與壓克力油彩，進行黑色的光性嘗試與演繹，並利用廚房中隨手可得的湯匙或花園中拾回的木片，在平面或非平面上切、刮、抹、擦，以使每幅作品中所透出的光，可以隨著展場空間、觀者所在地點與光源的不同，產生如同萬花筒般光幻的趣味，像是永無止盡的形式樣貌，得以無盡無限地變幻著。
右上圖：Pierre Soulages的作品樣貌看似相近，但因為紋理的不同，而能從黑之中透出不同的光亮。其作品幾乎皆以《Peinture》（Picture）命名。（Photo credit：Peinture 324×181 cm 2010 @Adagp 2012. Photo Vincent Cunillere）
黑色之外，Pierre Soulages回顧展
因此這次回顧展的主題，便完全著重在展現Pierre Soulages著名的「黑」，一步入展場，觀賞者便在全黑的空間中體驗黑的本質，且因為Pierre Soulages作品中具有豐富變化的肌理，因此觀者可以從中去細細品味黑這個無色彩的色彩，並觀察到黑色與生俱來所具備的光線性，有趣的是，觀眾看到的光線根源，正是來自此空間、來自黑自行產生的光，正如此展覽所強調的，「對Pierre Soulages而言，光線來自於黑的本身，在黑色的空間中，更可以體驗其無限的可能，因此以『黑色之外』來做展覽的思考，才能真正的表達出其作品的意義。」
左圖：Encre sur papier 76×75 cm 2003 @Adagp 2012. Photo Georges Poncet
右圖：Peinture 222×314 cm 2008 @Adagp 2012. Photo Georges Poncet
也正因為在「黑色之外」含有「無限的光」的意涵，因而讓這次的回顧展展場空間規畫，有了與其他藝術家展覽完全不同的思考，其他展覽多以主題走向與時間順序作為動線規劃，但在Pierre Soulages的黑色光線性特殊需求下，展場空間不再只是一個空間，空間本身也成為作品的一部分，更是作品的延伸，於是，每幅作品、牆面間的空間，都有來自四面八方的光源照射著，而彼此反射出的微光與色料的黑交互作用，將黑的光線性做了淋漓盡致的發揮，並隨著觀賞角度的不同，也讓作品產生千萬種可能的生命力。
從進入的第一個全黑的空間中，掛著三幅一樣尺寸的作品，但卻各自呈現出不同的黑與不同的肌里，讓觀眾輕易地進入Pierre Soulages的黑色世界，從中深深地感受到黑色本身豐富的光線性，並清楚地觀察到從作品透出的光，正是來自於黑色本身散發出的質地，觀賞者可以在那些充滿精神性，有著生命般的空間中，以不同的角度方式，去細細反覆地觀察Pierre Soulages的每一幅作品，在看似相近的作品中，不斷地挖掘出作品的不同面向與各類光的表現，在不斷的行走中，總讓人忍不住地想回頭再次觀看剛經過的那些作品，因此觀者不僅直行觀看，更會慢慢地橫向延伸、墊高腳尖與彎下身軀，最後在恣意的環繞遊走時，作品呈現出的「無限性」，將帶著不可思議的流動感受竄入觀者全身，因而讓人想更近一步地走入Pierre Soulages那帶著光線、泛著詩意的黑的世界。
Peinture 181×405 cm 2012 @Adagp 2012. Photo V. Cunillere
畫作、畫家、觀畫者，是最美的一幅畫
但可惜的是，里昂國家美術館的場地有其限制性，無法完全如同龐畢度中心那樣將作品在空間中做最好的展示安排，因此只以統整性的方式，將其作品按照2009年到2011年的年份，並以手法概念接近或相對的作品，2幅、3幅或甚至多達7幅作品，並列在同一個牆面或同一空間中，雖然如此，此展覽仍在有所限制的場地中做了仔細的考量與對照，並特地為這個回顧展拍攝紀錄片，館方甚至慷慨提供人手一機完全免費的隨身語音導覽，因而觀展人潮不斷。因為整個展覽空間沉靜地與作品的黑做了很好的呼應，因此每個觀賞者臉上都散發出滿意笑容，正與作品的光相互輝映著，此景可說將Pierre Soulages曾說過：「作畫的人、欣賞的人、畫作本身所形成的空間，就是一幅作品。」做了最好的見證。
從Pierre Soulages的作品中，可以看出其創作也深受東方書法的影響。（Photograph by 王元芳）
除此之外，這個展覽還相當貼心地設計給孩子附有鉛筆與貼紙的遊戲手冊，讓孩子隨著展覽動線的規劃，在聰明簡潔的小題目與說明中，輕易地進入Pierre Soulages「黑色之外」的世界，從作品中，孩子們學會觀察到不同的肌理與彩度變化，所賦予黑色豐富的光線性與生命活力，也從藝術家的圖面題材與利用隨手撿拾媒材創作，學習到創作與生活的緊密連結，在最後展間中的7幅連續並列畫作中（下圖），體驗到即使是同一種想法，透過比較、類似、相反與衝突的思維，可以延伸作品的無限可能，著實非常有趣，雖然無法完全如同巴黎龐畢度那般呈現出作品光線表現的豐富性，有那麼些許的遺憾，但這樣的一個展覽，讓大人與孩子都可以做到深度足夠的認識與欣賞，可說相當的成功。
七幅連作完成時間從左而右，第一幅創作完成後，誘發Pierre Soulages有了此系列的靈感，而開始進行接下來的創作。Pierre Soulages利用肌理呈現質地，以刮痕方向與方式的不同，探索黑色光線性的表現。（Photograph by 王元芳）
大海、陽光、自然，Pierre Soulages的創作謬思
近年，Pierre Soulages與他的太太住在法國地中海沿海小鎮賽特（Sète），他的居所與工作室面對著一望無際的地中海，在這裡，他依然勤奮地創作，「黑色之外」這系列的作品，便是在大海與陽光的陪伴中完成的，在他那帶著無限光意的黑色世界裡，我們可以看見
他眼前的海平面，他家中陽台上的把手，或者花園中的樹木紋里，也可以觀察出細微的波浪與壯闊的潮流在在其作品上流動著，而海面的反光甚至靈活地在畫作上躍動著，在一層又一層的黑，我們看見大海帶給這位藝術家源源不斷的靈感與活力，而那黑色所閃耀出的光，相信大家已經猜到，那便是地中海的陽光。因此，我們從Pierre Soulages的創作中，除了可以深深地感受到一個藝術家創新的現代性思考，更能體會他的創作終究與生活緊密相依，而那靈感與表現正是來自這美好的自然大地。
編輯/劉宏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