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業革命後，人們開始對於機械有更多的想像，科幻題材從 19 世紀小說，到後來電影中賽博龐克、人工智慧的世界，原本虛構幻想的場景，時至今日 Midjourney、ChatGPT 等 AI 工具已成為人人日常所及，在唐唐眼中，當時作者對未來的想像可說不是想像，而是對未來記憶的擷取。
未來可能實現、如今尚未發生的狀態，朦朧不清，甚至令人感到害怕，但真實與虛幻之間卻是唐唐最為著迷之處。
於是，他將烙印於腦海中揮之不去的畫面交織，想像了一個關於未來的故事：「希臘神話中金屬巨人的塔羅斯，在一次戰役中流光神族的血而死，在未來被有著模擬人類思想的晶圓重啟甦醒；人性漸漸深植塔羅斯體內，於是機器與人再也無法分離...... 」。
於是，他將烙印於腦海中揮之不去的畫面交織，想像了一個關於未來的故事：「希臘神話中金屬巨人的塔羅斯，在一次戰役中流光神族的血而死，在未來被有著模擬人類思想的晶圓重啟甦醒；人性漸漸深植塔羅斯體內，於是機器與人再也無法分離...... 」。
台北 Yesart Gallery 意識畫廊藝術家唐唐個展《塔羅斯 篇章初見》。（Photo Credit：Yesart Gallery 意識畫廊）
透過寫實創造臨場感與想像空間——藝術家唐壽南（唐唐）
初次見到唐唐作品的人，總對他雙手創造出的細膩質地感到驚嘆。尤其是與童年有關的系列，雕塑彷如再也受不住時光荏苒的金屬玩具，殊不知肌理「鏽蝕」其實是陶土與層層堆砌的釉色所致；而畫作裡，復古的玩具卻置身超現實的光澤中，呈現難以言喻的前衛感。
藝術家唐唐個展《塔羅斯 篇章初見》（Photo Credit：Yesart Gallery 意識畫廊）
這源自於兒時成長環境，未曾擁有過一件新潮鐵皮玩具的缺憾。他曾經每天都到玩具店的櫥窗望著一件機器人，直到它售出、消失，而等到自己有能力購買時，鐵皮玩具卻早已退了流行。於是作品裡的「鏽痕」成了消逝過往的描繪，形體結合了孩童的面孔，如同賦予它們靈魂，而空靈的眼神則吐露孩子不為人知的細膩心思。每一次創作，都療癒著曾經單純的想望。（唐唐過往作品可參考此處）
藝術家唐唐（Photo Credit：Yesart Gallery 意識畫廊）
回溯唐唐的創作，真實與想像的交織一直是件有趣的事。「我覺得藝術就是要讓人產生各種驚奇，不管是震撼、愉悅，從視覺產生到內在都要能夠觸動你。」他用筆觸堆砌「寫實」，彷彿把一筆一畫所經歷的時間過程，凝結在一個畫面裡，也為真實世界創造了一種走入想像的臨場感。
未來科幻《塔羅斯 篇章初見》：只說了結果的場景，將中途想像留給觀者
唐唐說，這也是許多科幻故事、電影感動他的原因。他鍾情於科幻作品的想像世界，不論是動畫《新世紀福音戰士》在文明將被毀滅之下，結合科技與暴力美學來闡釋人類內在情感的創舉，或電影《機械公敵》中 AI 成長至足以討論是否擁有「自我意識」的範疇，奠基於科學基礎理論所創造出的世界，因為真切，引動人們不由自主的思考關於自我、人性等議題。
《女戰士》以動漫風格呈現作品。（Photo Credit：Yesart Gallery 意識畫廊）
陶作在釉燒前看不出真實顏色，鏽鐵寫實的色澤與質感，其實依靠藝術家每一次累積的經驗。（Photo Credit：Yesart Gallery 意識畫廊）
可是他也提到，「科技跟文明越來越快速，對人到底有什麼影響？我們真的需要這樣嗎？我常常會有這樣的疑問。」一方面詰問人們追逐科技產品潮流的必要性，一方面又體認科技不只關乎日常生活，也影響著社會、政治安全，「我們可能再也無法回到以前的生活，科技有種強迫著人往前的感覺，可能源自我自己奇怪的感受，創作有時就是想把自己的衝突、矛盾，化為對這個現代世界的看法。」
這些「不得不」被強烈放大於電影、文學中，對未來的描繪傾向悲觀，彷彿人類會因此失去掌控自由的權力。但有趣的是，唐唐在展中刻意略過了一切過程，只留下了結果——一個像考古學家剛挖出土的末世遺跡。
《ID222B》（Photo Credit：Yesart Gallery 意識畫廊）
走入未來末世遺跡的考古現場！以寫實創造臨場感
「我很喜歡在同一空間、不同時間，看同一件事情，時間如果被抽離，我們看待物件常常會有不同意涵。」
唐唐拿了個有趣的比喻：他曾看過一本 1970 年代出版的圖集，作者想像未來有位考古學家挖掘到一間現代廁所，浴缸中有屍骨，考古學家藉由推測浴缸為棺材，馬桶水箱應是祭壇，馬桶蓋則要套在肩上，並在博物館裡標注為「20世紀出土的祭壇」。此作雖然對考古帶有諷刺意味，但唐唐說有意思的是「當一個物體被認定、紀錄，就不再是原本的東西，這也是我在想像現在的主題，當一個機械人形被挖出來，我們現在看到的感受是什麼？」
《塔羅斯 篇章初見》有別以往童年主題，是唐唐創作的另一新方向，展出多件手稿、畫作與雕塑。（Photo Credit：Yesart Gallery 意識畫廊）
這次展覽，唐唐也想像了一個 2073 年或更遠未來的考古場景，他將人對於自我形象的迷戀（我們人類連造機器人都想做出臉與五官！），結合汽車汽缸、馬達等工業零件平衡精準的美學，展中呈現 2018 年創造此系列的第一件作品《ID218》及多件繪畫、雕塑、裝置與過程中的手稿。
《ID218》是此系列第一件作品，但有趣的是，唐唐始終對科技擁有「人性」的可能抱持質疑態度，之後作品更進一步不再描繪機器人的「瞳孔」。（Photo Credit：Yesart Gallery 意識畫廊）
與《ID218》相對的《ID222A》創作於2022年，仔細觀察可見到鏽色細緻，外型也從後工業時代零件重組感轉而更趨近流暢線條，代表今日的現代形象。（Photo Credit：Yesart Gallery 意識畫廊）
《ID222A》。本次展覽特別設計的燈光效果，讓場景更具末世臨場感。（Photo Credit：Yesart Gallery 意識畫廊）
唐唐在造型上加以著墨，將想像的空間留給觀者。他為每件雕塑至少都繪製了正、側兩面的圖稿，塑形時更使用圓規、尺等儀器精準雕塑，型態各有不同，卻皆傳遞著平衡的美感，吐露對未來完美、理型的想像。而素燒後的釉藥處理，不以一般噴釉、浸釉方式，而是如同繪畫般層層堆砌不同的咖啡鏽色，甚至再最後接續噴水、塗刷創造厚薄不一的質地，仿製了時間的痕跡。
《ID222X》左右兩側斷去的手臂，使用了不同的玩具關節造型，讓觀者具有延伸想像其「原本」完整樣貌的空間。（Photo Credit：Yesart Gallery 意識畫廊）
《ID222X》（Photo Credit：Yesart Gallery 意識畫廊）
此外，特別值得細細品味的是，本次唐唐除了延續過去以陶呈現金屬感的錯視，也嶄新嘗試在畫布上結合陶土碎屑與壓克力顏料，塔羅斯系列《ID222C (L) 》、《ID222D (R)》兩件作品以及與之對視的《Image I》、《Image II》，都在平面上呈現鏽蝕金屬出土時斑駁、混雜的質地，產生奇幻的視覺感受。
唐唐說，自己的想法或許老派，但他一直特別喜歡古典作品中追求的永恆，畫面平衡的構圖與黃金比例，足以受時間考驗，再加入新的元素，創作者和觀者都從中不斷發現新風貌。一切都是形式與載體，然而一旦有了真實感與純粹性，就能引起自由思考，「而思考能走到哪，就是我很期待的地方」。
塔羅斯系列《ID222C (L) 》、《ID222D (R)》兩件作品，解構與重構了機器人的形體，並融入獨特的鏽色平面，呈現陶材質兩種相異表現的對話。（Photo Credit：Yesart Gallery 意識畫廊）
《ID222D (R)》細節（Photo Credit：Yesart Gallery 意識畫廊）
《Image I》、《Image II》使用三種不同顏色的陶土，經過燒製、碾碎後，分層融入壓克力顏料，堆疊出具有層次感的細緻色澤。此畫風也是唐唐首次嘗試，具有未來感又若古文明一般。（Photo Credit：Yesart Gallery 意識畫廊）
在注定消失的未來，重要的是我們是我們自己
考古，自然代表著面對已消逝的事物，看著彷彿事不關己，卻又不自覺沉溺其中。你不禁想，過程中到底發生什麼，導致了一場「悲劇」？
但唐唐說，「我自己認為，文明總有毀滅的一天，我就是想像那天之後，一切重新出土。我們都知道，生態系裡有物種正在消失，但我們可能無法列舉，甚至不知道他們的存在。我年輕的時候常常覺得，有一天自己從世界消失也沒有人會注意，可是每個人從出生到離開都有自己的故事，我很喜歡這種孤獨感、神秘感，讓人感覺到人充滿思想。」
裝置作品《連結》（Photo Credit：Yesart Gallery 意識畫廊）
裝置作品《連結》（Photo Credit：Yesart Gallery 意識畫廊）
能開闊的面對生死，或許與成長過程裡習慣處於「旁觀」角色，跳脫地看待身邊的人事物有關。在藝廊深處的作品《連結》，機器人頭部透過電線連接牆面，像正傳送著巨大的資料，想像著假使有一天記憶能被保存下來，重新注入機器。戲劇性的場景如同一股抽離自身來思考的驅力：那時我們將怎麼看待「生而為人」這件事？如何審視自己存在的意義？
展中唯一的木雕作品《連結》透過車床雕刻出頭型，再以壓克力顏料上色，希望比釉色更細緻的呈現肌膚透著血色的質感。（Photo Credit：Yesart Gallery 意識畫廊）
唐唐首次使用木材創作，臉部的色澤透過他擅長的寫實繪畫方式，層層疊出細膩膚質。（Photo Credit：Yesart Gallery 意識畫廊）
展覽角落，唐唐援引了尼采名言「當你遠遠凝視深淵時，深淵也在凝視你。」未來無法預期，但我們可以掌握自己的每個當下，「我沒有用很害怕的心情去想，我其實希望大家更正面去看，如果我們在這過程中，發現某些事情會讓我們不好受、是否可以不讓它發生？」
人們向來喜歡希望、生機，「末世」、「毀滅」等詞彙相較之下容易產生悲觀或負面的情緒，卻往往忽略，事實上這是多麼尋常的一件事。而若別離、死亡、滅絕的一天真正到來，就像電影《彗星撞地球》父女終於盡釋前嫌相擁的動人畫面，「人生如果就這樣結束，也沒什麼不妥的。」唐唐靜靜的說。
人們向來喜歡希望、生機，「末世」、「毀滅」等詞彙相較之下容易產生悲觀或負面的情緒，卻往往忽略，事實上這是多麼尋常的一件事。而若別離、死亡、滅絕的一天真正到來，就像電影《彗星撞地球》父女終於盡釋前嫌相擁的動人畫面，「人生如果就這樣結束，也沒什麼不妥的。」唐唐靜靜的說。
藝術家唐唐與《連結》。（Photo Credit：Yesart Gallery 意識畫廊）
■ 塔羅斯 篇章初見
展期｜2023.2.17 - 2023.3.26
■ 同場加映
看完展覽，不妨也到樓上的 INFINITY 體驗延伸展覽概念設計的「2073年餐桌」。INFINITY 探問，在降低資源損耗的未來，食物會濃縮成一錠膠囊，攝取必須養分，抑或採集與培育物種，食用原型食物？
（Photo Credit：Yesart Gallery 意識畫廊）
體驗包含透過膠囊思考未來食物風味，以及使用 1974 年農業研究中心復育來自衣索比亞 南方產區 74110 咖啡品種，製作的純飲黑咖啡、燕麥卡布，由保種復育角度思考未來野生咖啡面臨滅絕時的新可能；搭配使用整顆紫薯（極端氣候下仍易於生長）、醃漬物（延長食物保存）製作的甜品「烤紫薯 佐 梅漬冰淇淋」。在餐桌上，以輕鬆的味覺體驗，感受未來意識。
（Photo Credit：INFINITY .Yes Lounge）
（Photo Credit：INFINITY .Yes Lounge）
編輯/林沛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