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好像每次各大頒獎典禮後,媒體總是會追問評審團的審查過程,MOT / TIMES 也希望藉由決選評審的專訪,讓讀者們對「ADA 新銳建築獎」的決選有更多了解,2 位評審的言詞或許寫實犀利,但不妨再重新回頭檢視這些作品,看完〈上篇〉、僅接著再閱讀〈下篇〉專訪後,甚至親自到這些基地現場觀看,也許就能明白邱文傑與阮慶岳訪談中所希望闡述的。
Q:或許有些人都有一樣的疑惑,因為其實在初選評審的評論中,有一些作品可以說得到挺一致的好評,但最後首獎卻頒給了當初不被看好的《空心磚計劃》。關於這點,您有什麼看法?決選評審們又有什麼不一樣的意見嗎?
 
邱:決選過程還算平和,就是投票決定,但還是可以感受到彼此價值觀的不同,很特別的是,我們喜歡的案子其實差異不會太大,只是最後在選一、二名的時候沒有太充份的時間去溝通,若是選前四名的話,我相信人選幾乎會是重疊的,最後的投票時,我和阮慶岳都投給了《空心磚計畫》。
 
我們選這件作品的理由很複雜,從圖像上來看,《空心磚計畫》的立面就是太 overdesign,有點過度用力的感覺,但你到現場看,它除了立面以外,其他部分都很素雅,房子的錯層是有點意思的、室內通風採光連成一氣、房子中間間隔選用了玻璃,甚至廁所的門也用玻璃噴沙,整個設計就是在挑戰人的隱私,你可以感受到設計者的企圖,然後到了屋子後面又有一個很私密的後院,在哪裡坐著聊天感覺是很舒服的,一種傳統台南後院混亂的狀態。最重要的是,它有一種手工藝的精神,這是別的案子沒有的,設計者和營造廠一起做出混凝土的空心磚,連廚房的流理台、洗槽都一體成形,水泥元素從外面的殼,整個進到裡面的家具,這部分為這件作品加了很多分,讓人可以感受到一個建築人在房間裡自我奮鬥的狀態和一種純粹度。
 
而且因為那棟房子西曬,所以它的立面確實是有遮陽效果的,不同粗細大小的格柵設計,設計者是想反應台灣後巷紛亂的感覺,但可惜在空心磚的力學上有幾個支柱太胖、一些支撐空心磚的次要結構有點粗,所以顯得有點暴力,結構技師如果能處理得更細緻,可能就會變成很好看的立面。
 
     
(Photo Credits:楓川秀雅建築室內研究室)   

朱弘楠的作品在成熟中又有創意,也讓我在選作品時有些掙扎,但在這樣的比賽裡這類作品本來就會比較吃虧,你很難讀到它空間或立面的創新,畢竟它會掉回到房地產的框架裡,只能在局部空間裡有些創意。
 
《陳桑民宿》比較沒爭議,它有一種人情味,這幫他加了很多分,設計者跟業主的互動也非常好,我們到現場看作品時業主還會跟我們分享房子主人的故事,一些日據時代老磚房裡的生活經驗,這件作品有種鄉愁在裡面,你可以聞到「人味」,通常在設計的評選裡,一個案子聞到的「人味」越濃,勝算就越大。像第一名《空心磚計畫》就可以嗅到人的味道,我們可以猜想設計者可能是個很堅持自我的藝術家。
 
阮:《空心磚計劃》其實是棟很平常的狹長街屋,尤其在台灣中、南部經常可以看到,所以第一個,它具備了「普遍性」,而這也是新一代建築師應該努力切入的方向,因為特殊性或是紀念性的建築物,大部分都被國外或台灣前一代建築師給承包了,因此這些新銳應該把重心放在平凡的小型建築上,而《空心磚計劃》剛好就是一個好的典型案例,相較於《野房子》位於台東空地,給人一種比較脫離現實的感覺而言,《空心磚計劃》在基地與內容上都給人相對的真實感,這算是先天上的一種優勢。
 
而建築師在處理這個案子時,其實就是很本分、紮紮實實地在做一些事情,像是他希望整棟房子在陽光和空氣上是流通的,採光充足並且盡量不要用到冷氣空調;視覺上也可以連通,所以在夾層上是以半層半層的方式交錯。這些基本層面,建築師大致上都處理到了。另外,《空心磚計劃》在建築上的特質其實有著「手工的精細」與「建築師的執著」,雖然建築師雇用了小包營造廠,但感覺卻像是在他自己用手雕琢一件作品,包括用混凝土手工灌空心磚和家具,讓整體施工困難性增加,但整個案子並沒有因為低預算,就簡單帶過、甚至粗製濫造,這都反應出了建築師執著的個人特質,堅持把自己相信的事情做出來,但並非外界所說的想要炫耀什麼。
 
可能爭議比較多的就是外層空心磚立面,當然評價兩極,有的人覺得太誇張,就連我們 3 個評審中間也是有許多不同的意見。像是團紀彥覺得對他來說這個立面太 over,他不喜歡。但我覺得是還好,因為它的空心磚不僅建築師親手灌製,每個尺寸都不一樣,而且是用堆疊的方式呈現,雖然材料不貴,但這樣的製作方式卻會增加許多工作上的負擔,依舊看得出他的執著與個性;而整個立面我也不討厭,因為它沒有甜美性,不像其他商業作品反而過度甜美、沒有個性,為的就是讓每個人看了都喜歡、覺得舒服,那樣反倒太沙龍化,相對來說,這個空心磚立面有點粗獷並且令人有點不安,帶著些許個性,我覺得這是需要的,一個好的藝術家到最後就是需要擁有自己的個性,倒不一定需要讓所有人都感到開心。

阮慶岳認為:「空心磚立面有點粗獷並且令人有點不安,帶著些許個性,我覺得這是需要的,一個好的藝術家到最後就是需要擁有自己的個性,倒不一定需要讓所有人都感到開心。」(Photo Credits:楓川秀雅建築室內研究室)
 
Q:您覺得新銳建築獎設立的意義為何?
 
邱:這次新銳建築獎舉辦了一些活動、講座,讓年輕建築師們去 PK,或跟我們這些中年人聊天啊(笑),這都是個不錯的交流,對我們來說,也會是個反省、再努力的機會,有時候看年輕人在談創作會覺得很興奮,也會期望自己的東西可以做得更好,或是能影響到他們。透過這次活動,很開心能看到一些年輕人在做這樣的事,只是在作品的強度、深度上,還有蠻大的空間需要努力,無論是觀念或是議題上,甚至是在表現法上,都還有提升的空間,希望可以透過這個平台讓交流變得越來越透明化,也只有越來越透明化,建築師們才會真的挑戰、提升自己,大家若是都關起門來做設計,彼此就會少了一些激勵的力量,這個平台存在的意義就在這裡。

對照台灣的新銳建築獎,邱文傑翻開說明今年《Architectural Review》所選出的新銳建築師作品。英國建築評論雜誌《Architectural Review》自 1999 年起,於每年年底皆與英國皇家建築協會(Royal Institute of British Architects)一同評選頒發 AR 新銳建築獎(Architectural Review Awards for Emerging Architecture),由國際知名建築師、評論家及設計師組成的評審團,檢視世界各地新銳建築師們的作品,主要獎項分成:主獲獎者(Winners)、高度推薦(Highly Commended)、推薦(Commended),以及佳作(Honourable Mentions)。(Photographs by 翁子恒)
 
第一屆新銳獎是個開始,但可以激發很多想法,包括明年、後年要不要繼續辦獎?該如何規劃?建築界很需要讓大家可以來評論、聊作品的平台,他人對作品的看法能讓建築師再次思考,有時我們的看法不見得全然正確,但我相信提供一些過來人的想法給年輕建築師會對他們有所幫助,同時,這個平台也讓年輕人有機會浮上檯面被人欣賞或是被人批評,這種交流或刺激是很重要的。
 
阮:我認為「ADA 新銳建築獎」的設立是很有意義的,原因是從 15 年前開始,整體台灣大環境就慢慢走向經濟泡沫化,政治也不穩定,再加上經歷了 921 大地震,人們安全感漸漸動搖、變得越來越薄弱,而這其實連帶也會影響到國內建築生態,而我們現在所談的「新銳建築師」正是在這個世代下成長的;另外,在我這個年代、經歷過解嚴時期的這批建築師們,現在仍然活躍於建築界中,依舊處於創作高峰期,導致台灣新銳建築師們很難有發展的機會與空間。因此,「ADA 新銳建築獎」最大的意義,在於可以觀察這些新生代未來如何發展,甚至對台灣與全球性建築環境有什麼樣的影響,進而鼓勵他們繼續往前邁進。

「ADA 新銳建築獎」首獎得主楊秀川(上圖一身穿黃色毛衣者)以及王柏仁(上圖二手指模形者)正在為大家講解作品。(Photo Credits:ADA 新銳建築獎)

採訪整理/洪佩君、黃伊筠,採訪協力/陳書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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