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下午,工作室就在萬華的政道與從小在艋舺長大的氣味設計師黃蓉,兩人領著我們,分享著巷弄間的美味小吃,黃蓉突然指著一處空地說:「你會吃這家嗎?」,政道立馬回應:「他的雞雜很好吃!」聽起來超美味,但跟在後面的我們,看著眼前一片空地,聽得一頭霧水。

「啊,我們剛剛指著空氣說好吃」黃蓉笑著說。「他晚上才會出來擺啦,哈哈哈!」兩人才反應過來,因為對萬華實在太熟太有愛,對著空氣,也能聞到晚上擺攤時的美食香氣,彷彿已在眼前。

萬華有種獨特魅力,不只是明明在台北,卻可以慢慢生活的步調,或是迷失於 google map的外地人,也能在阿伯阿姨們的閒聊聲中、三五步就能碰到的廟宇裡,找到流浪的歸屬。若是有幸跟上識路人的腳步,你還能深入走訪古樸廟宇、發現如今居然還存在的俄羅斯遊戲機台、品味全台北最苦的苦茶、一探電器街好鄰居們相揪圍爐的晚餐!整個西城瞬間變成家一樣溫暖的所在。
 
逛過新富町文化市場最新大展《萬華世界WAN der LAND ,你大概已經等不及再次潛入這座城市。這次我們特別找來《萬華世界WAN der LAND 》的協同策展人李政道,與從小在艋舺長大的氣味設計師黃蓉帶路,分享三個他們平常身心緊繃時候放鬆的地點(還有超多路上經過就忍不住買的美食),用西城式的 chill 邊走邊聊,分享老西城生活的陳釀好滋味。

一起跟著《萬華世界WAN der LAND》協同策展人李政道與氣味設計師黃蓉,用嗅覺認識萬華!(Photo Credit:MOT TIMES、Photography by 汪正翔)
 
Q:如果只能用一個味道描述,你們覺得萬華的什麼味道最具代表性?
 
政道:(政道拿出了一盒深褐色粉末,倒在手背上往鼻子裡吸)我用「老明玉」純漢方的檀香、青草巷的薄荷草,再加入梅片,自己調配比例,就像鼻煙一樣吸,這是我的chill 味,但它有個副作用,就是鼻屎很多(笑)。
 
黃蓉:我覺得這裡是很多種味道的集合,即使是很怪誕的東西,放在這卻一切都合理!似乎沒有一個很特定的味道印象,但是很鮮活、原始!就像走到市場的魚味,沒有裝飾,一聞到就是很強烈、新鮮。
 
但若真要說,白斬雞是我心目中第ㄧ首選。就像萬華,沒有過多裝飾、不過度烹飪,生猛有活力。沾上甜甜的醬油膏,就很可口。到歐洲念書前的最後ㄧ餐,就是吃阿嬤家樓下「昶鴻麵點」的白斬雞。剛好白斬雞也是小吃攤切菜熱門品項,廟宇年節拜拜也會用到雞(三牲),以及從東三水起家的淞品土雞,更是艋舺人的心頭好,吸引很多外地人專程跑來買。


龍山寺旁還有不能錯過的「青草巷」,你幾乎能在這裡找到任何想得到的草藥!別看兩位老萬華神色自若,《萬華世界WAN der LAND 》裡傳說中「全台北最苦」的苦茶,就在青草巷旁的「天順蔘藥青草行」!(Photo Credit:MOT TIMES、Photography by 汪正翔)

龍山寺旁的西昌街聚集許多攤販,下午還會有二手市場。「這間水果攤是我知道台北唯一一家夏天可以買二十、三十塊一包的西瓜」政道說,賣給當地人的非常便宜!(Photo Credit:MOT TIMES、Photography by 汪正翔)
 
政道:身為萬華人你曾感到自卑嗎?
 
黃蓉:因為我小時候是阿嬤帶大,從小就住在這,直到高中才離開萬華。到學校變得有點不適應,甚至到了大學,大家聽到來自萬華就會有刻板印象,那時候我比較不會說從哪裡來。但後來出國,看到像巴黎數百年的歷史存在於那,他們面對傳統文化的態度很不同。
 
政道:沒有尿騷味的地鐵就不會是巴黎!
 
黃蓉:對,就是類似這樣,後來會覺得那就是它的文化,才開始覺得住在這個地方也不錯。


看到廣州街上還留有俄羅斯方塊遊戲可玩,兩人隨即來打一場!黃蓉說:「我家小時候就有一台這個機台,記得以前每次打開投幣箱,數一次就會有一千塊,做這個比家裡藥房賣藥還好賺!(笑)」(Photo Credit:MOT TIMES、Photography by 汪正翔)

(Photo Credit:MOT TIMES、Photography by 汪正翔)
 
Q:黃蓉還記得在國外讀書時若是想家,回憶起艋舺是什麼味道?
 
黃蓉:去昶鴻麵點時才想到,出國讀書前,吃的最後一餐就是他們家的麵,如果要問我國外讀書時想念的味道,可能就是那些小吃。仔細回想,華西街小吃建構了我的味蕾,例如昶鴻麵點的鮮、北港圓仔湯的甜,沛對原汁苦瓜排骨湯的苦,天天炒牛肉的辣。後來才發現,這些小時候愛吃的小吃,長大後都被必比登推薦,簡直吃貨養成記。華西街像是我舌尖上的ㄧ條街!


昶鴻麵點就在華西街上黃蓉家過去開的藥局前,開店幾十年,阿伯不但看著黃蓉長大,和他們一家感情都很好!(Photo Credit:MOT TIMES、Photography by 汪正翔)
昶鴻麵點也是必比登推薦名店!來碗「菊花肉麵」、切盤小菜,坐在路邊吃飯吧。(Photo Credit:MOT TIMES、Photography by 汪正翔)
 
Q:兩人深入城市的方式不太一樣,政道透過文字記錄下這裡有趣的店家與人,黃蓉則由 Smells of Taipei 做街區導覽,對你們來說「文字」與「氣味」的意義分別是什麼呢?
 
黃蓉:瑞士的物價很貴,當時我瘦了一大圈,也因此常常跑超市採買,才發現他們會直接在超市裡面賣香草,會覺得「噢,原來他們真的會這樣用!」。其實「嗅覺」很普遍存在生活裡,只是我們的文化對這還不太熟悉。
 
如果今天可以撇除視覺印象,我們是否有機會重新認識這裡?「氣味」對我的意義是「溝通」,用新的角度與觀點去認識一個地方。讓大家用氣味而非視覺的刻板印象認識地方,從那過程中你也可以認識自己,知道自己的喜好。
 
政道:雖說是文字,其實很多時候我描寫的仍然是畫面。大概是因為廣告工作的關係,我總是先看見畫面。那些畫面多半是沒什麼特別的吉光片羽,阿伯們品嚐的豬腳、正用力幫熟睡著的大哥捏著腳的姊姊、圍繞在一起甩手的阿嬤們、在電器街裡車縫衣服的阿姨、或頂著桌燈專心修理電視面板的老闆,彷彿透過鏡頭配上一首好的 BGM,寫下的一樣是一種「氣味」,是生活的氣味。


到萬華是絕對餓不著肚子的,就算吃得飽飽的,也會想到老店「懷念愛玉冰」外帶一包塑膠袋插著吸管的愛玉!(Photo Credit:MOT TIMES、Photography by 汪正翔)
 
最 Chill 萬華角落第一站:你曾拜訪過在小巷裡,有著180年歷史的媽祖廟「啟天宮」嗎?
 
黃蓉:因為在巷弄間,非常寧靜,原始樸拙工藝細緻的廟宇氛圍,讓心神很快能得到安寧與平靜,但其實不簡單而有力量,可以感覺到媽祖的氣勢光輝,令人忍不住肅然起敬。有台灣紅檜的味道,樸實味道深遠,像紅檜神木ㄧ樣高聳堅毅,卻帶有柔和親切感,像是森林殿堂般寧靜。
 
政道:啟天宮媽祖廟,對我來說不只是一間廟。從梧州街穿過蜿蜒的小徑,偶爾會遇上一兩隻貓、或是剛從清茶店走出來的大哥、轉個彎看見本將是廟方蓋給媽祖的新家那面紅磚牆,三兩行人穿過巷子經過廟門,在沒人打擾的下午,安靜的可以和媽祖訴說一些心事。是安心的味道來著。
 

政道也是因為田調的關係而認識恭奉媽祖的「啟天宮」。他分享:「我不是在地人,因為策展《萬華世界WAN der LAND》的關係,必須要做很多功課,好玩的也在這裡,真的做完功課才會意識到,原來萬華有這麼多老廟,密集度這麼高!」(Photo Credit:MOT TIMES、Photography by 汪正翔)

政道分享,啟天宮對面的房舍原本是廟方預計建給媽祖的新廟宇建築,但後來媽祖指示欲留在原位,也就沒有搬家了!不過這座建築使用燒製時受煙燻、有著黑色斜斑紋的「燕尾磚」,至今仍保留當時的建築紋理。(而且夏天臉貼在磚上很冰涼呢!)(Photo Credit:MOT TIMES、Photography by 汪正翔)
 
Q:在《萬華世界》展覽中,也邀請到黃蓉來調香,政道覺得其中有哪些香氣對你來說是最有現場感的呢?
 
政道:有兩個香氣特別有感覺,一個是青草巷清香、療癒的味道;另一個是「花街」,沒想到你居然可以調出這樣子!甚至帶點俗艷的味道。你怎麼想像那個味道?
 
黃蓉:其實這次唯一沒去過的是「花街」,雖然阿嬤家附近也有一些茶館,但小時候對顏色的敏感度比氣味來得多。花街對我的印象,是視覺上粉紅色的燈。這次主要是從政道、熙凱的田野訪查中理出的關鍵字,以及從他們蒐集的一些畫面、動態,從氛圍想像那個味道。
 
Q:黃蓉在調香過程中,印象最深刻或特別難捉摸的地點?
 
黃蓉:廟宇的印象滿深刻的,因為這裡對我而言是很神聖的地方,所以反而有種壓力(笑)。
 
我用前、中、後味表達進廟的程序,除了使用檀香,因為台灣人會帶「玉蘭花」入廟,所以在前調中放入了玉蘭花的氣息;之後慢慢轉入「佛手柑」,這是青山王出巡的時候轎子前的味道;再來接著是「絲柏」,這是西方墓園、神廟裡會種植的植物,它比較抽象,代表著重生,也有「放下」的意味。呼應政道抓出過去萬華廟宇經歷「頂下郊拼」的關鍵字「衝突」,絲柏同時也是化解衝突的一種植物。最後,用「安息香」濃稠、安神、沈穩的樹脂作為尾聲,像是把時間凝結成永恆。這是我第一次這樣嘗試用前中後味調配「空間感」,很特別,我也還在學習嘗試,「廟宇」是我花比較多時間調配的味道。


(Photo Credit:MOT TIMES、Photography by 汪正翔)

《萬華世界WAN der LAND 》展覽中,也邀請到黃蓉為各展區調配香氣。對黃蓉而言,以氣味詮釋廟宇的過程,印象最深刻。(Photo Credit:MOT TIMES、Photography by 汪正翔)
 
最 Chill 萬華角落第二站:堆滿舊冰箱、電視,鄰居們感情超好的「電器街」
 
政道:電器街是熟悉老朋友的味道,緣分從辦市集那時用力地吵了他們一陣子開始。後來發現,很難得有一整群的「忘年之交」,你知道有一群朋友不管你多忙,他們一直在這裡等你,那種溫暖在這個城市很少有了,同一個時間、同一個地點,隨時都在。
 
黃蓉:惜物愛物的精神,我覺得電器街和外面的世界是有時差的。在這裡ㄧ切變得比較慢,沒有焦慮很從容自在。師傅們嘗試修理,專注解構找出問題,再復原。我覺得這裡很像中藥行,老師傅爲電器找問題抓藥,街口那家甜不辣就有似中藥老老湯頭的味道,像柴魚甜甜又老又好的感覺。

位在老松公園旁,桂林路巷內的「電器街」,隨處可見二手的冰箱、電視、洗衣機,這裡曾是販賣美軍用品、各式家電的尋寶地點,也曾被稱為「賊仔市」。去年九月政府在都市規劃下將約一半的商店空間拆除,當時政道串連店家、攤販一起參與「再見了,萬華電器街」告別活動。(Photo Credit:MOT TIMES、Photography by 汪正翔)
 
Q:有時候生活久了,常會因為太過習慣而未注意到某些日常的風景。兩位都在萬華待了許久,近年透過展覽、走讀的田調過程,你們有因此發現哪些過去不注意到的萬華嗎?
 
黃蓉:像剛剛去啟天宮對我來說就滿震撼的,因為我阿嬤常去龍山寺,我也是受她影響,有些地方我真的沒去過。啟天宮很安靜,你可以感覺到它所有東西都非常原始,像到青山宮、龍山寺可能會有些霓虹燈,可是這裡就保留它原來的味道。
 
政道:我剛開始會來「電器街」買軍用品,也是因為「陳冰商號」(展出於《萬華世界WAN der LAND 》「市場」展區中)跟我說電器街要收了、政府要拆掉,才注意到這件事。
 
他們說可能會約朋友在那裡擺個幾天紅茶攤、咖啡車。我覺得好像應該做點什麼事,剛好認識另外一個常辦音樂市集的朋友,時不時會聊對台北城市的想法,就決定乾脆一起辦個市集吧!至少在拆掉之前,讓大家對電器街留下一些印象。
 
那陣子遇到朋友就問,最後表演團體有6個、38組攤商,好像辦了個小型音樂節一樣。不過畫主視覺的GGDOG、出音響的團隊、為所有攤位做木架的朋友、請瓦豆設計燈光,大家都沒有跟我們收半毛錢,感謝名單其實超多。


「電器街以前有個房間是大家每週聚會的地方,我一開始其實很怕他們會找不到聚會空間,不過生命自然會找到出口,他們現在在永松電器行的門口,晚上一到時間,洗衣機打開,拿出裡面的板子,把木板攤放在洗衣機上,大家站著、坐著,高高低低的開小伙。」政道說。(Photo Credit:MOT TIMES、Photography by 汪正翔)

政道在籌備「再見了,萬華電器街」時,認識了街上許多店家,也都成為相互照顧的好朋友。(Photo Credit:MOT TIMES、Photography by 汪正翔)

桂林路上電器街巷口的炸物店,來這裡吃個香脆的雞皮、糯米椒,或是跟老闆娘聊聊天都很對味!(Photo Credit:MOT TIMES、Photography by 汪正翔)
 
Q:「再見了,萬華電器街」市集活動讓很多不曾經歷電器街過去的人,留下了最後的印象,但終歸還是得拆除,我們該怎麼面對老化的街區?
 
政道:其實辦完電器街有一點內傷,那種內傷是因為大家玩得很開心,結束時有種悵然感「come on,該死的文青,要不是辦個音樂市集,你們其實對這件事根本不會在乎吧!」當然很感謝所有參與攤商,但對來參加的人,突然有種很嚴厲的心情,可是後來慢慢對自己說「你不是本來就期待這件事情嗎?」但我之後可能會想辦法找到對的案子,重新回到那個地方。
 
就像我上個月去高雄「銀座聚場」前面的「叁捌地方生活」。剛開始做《西城》的時候,我其實有去拜訪過創辦人邱承漢。「叁捌」的空間原本是要做民宿,結果後來因為一些問題不能繼續營業,但接著他就開始轉型,做地方活動、街區導覽、刊物,動能滿滿耶!這幾年像是《尋味夜間部》活動、高雄日文觀光網站「潮風感じる、ゆるい街 台湾・高雄」;或在鹽埕堀江商場裡做青銀共創,在這個即將老化的地方,他開始整合地方的人,找到地方的年輕人、把人介紹進去、做企劃。並不只是做活動,而是把自己 host 在這個地方,讓自己完全蹲點。他對待一個即將老化的地方,也提供了我思考的解方。就直接蹲在萬華也挺好的!?(笑)


電器街旁的「老松公園」,下午聚集許多阿姨、阿嬤們一起跳舞運動,黃蓉眼一亮發現,原來她的阿嬤也在隊伍裡!(Photo Credit:MOT TIMES、Photography by 汪正翔)
 
最 Chill 萬華角落第三站:小時候放學的味道「珍果冰果室」,回到冰果室重溫台北人遺忘的 Chill 感
 
黃蓉:珍果對我來說是滿滿童年回憶,第一杯人生的木瓜牛乳就是它了!小時候喜歡跟阿嬤去逛三水市場,因爲回程經過珍果就能買ㄧ杯喝,很簡單卻很滿足。以前國小禮拜三下午放假,昶鴻麵點的老闆有時候下午也會騎腳踏車帶我來這裡!我覺得在冰果室有種很純淨的白水,加入一點汽水和糖果的味道,水果的豐富層次也因這種純淨氣息,而被明顯襯托,有點童趣,有點可愛
 
政道:你們不覺得台北人都忘記什麼是 chill 的感覺了嗎?我小學也是喜歡泡冰果室,最常見的就是打一顆蛋在上面的「月見冰」、盤切四種水果的「四果冰」,台灣最常見的就是西瓜、蓮霧、芭樂、鳳梨。冰果室的安心來自於,確定萬華沒有輸給台南(笑)。在這裡路邊吃水果全無包袱,也一樣新鮮好吃又清甜喔!


「珍果冰果室」有切盤水果、現打果汁外,還有台南口味,淋著醬油膏的「薑汁番茄盤」!(Photo Credit:MOT TIMES、Photography by 汪正翔)

(Photo Credit:MOT TIMES、Photography by 汪正翔)

(Photo Credit:MOT TIMES、Photography by 汪正翔)
 
Q:黃蓉從小生活在華西街,在妳的日常觀察,會覺得這裡有老化的趨向嗎?
 
黃蓉:其實我們家一直在這邊,一樓的店面就是藥房。現在因為阿嬤一個人八十幾歲住在這裡而常常回來,但後來漸漸覺得這不是只是照顧長輩的責任而已,而是我們其實有點離不開這裡。但老實說這裡還是有一點沒落,那時候經濟很好、觀光客人也多,現在比較多是剩下在地居民。
 
政道:這就像我有朋友去做台南「富盛號」的 rebranding。「富盛號」的挑戰是,他們發現「吃碗糕」是長輩們的活動,雖然是他小時候的記憶,但中間卻有個客群的年齡斷層。
 
就像你小時候會在華西街吃飯,現在繼續在這邊用餐,是因為你們還是當地人,但更多的年輕人上班時間跟這街區是不同步的。也許現在 30 歲、50 歲以上的人是在這吃飯的主要消費族群,可是若在往後的十年、二十年,客群如果沒有銜接,那下一代消費族群在哪?朋友去做「富盛號2.0」不是因為純粹想換招牌,而是想讓下個世代的人,開始在這裡創造回憶。


(Photo Credit:MOT TIMES、Photography by 汪正翔)
 
黃蓉:華西街店家也是有更新,但像我們剛剛經過的某間小吃,它的滷肉飯很好吃(我小時候就是因為這個吃胖的!)但經過品牌更新後,店家把桌椅變得比較摩登、現代化,當然視覺也都改了,可是原本大家在外面吃東西的樣子,就沒有了。
 
政道:在改裝前我有去拍,那間店以前是個 L 型吧台,有三四個人同時在裡面,他們可以彼此錯開,分工有點像圓舞曲,大家在裡面各自忙自己的東西,所以如果把相機拍慢格,還會有殘影穿梭的樣子!
 
但它生意好絕對不是因為改裝。的確因此新客人進來了,這對他們來說也許是對的。有點可惜的是,台灣的設計教育沒那麼成功,好像把所有事情都變新就是好的,可是當我做《西城》時,開始重新看待這件事,很多東西應該要結合既有脈絡。理想的街區是不斷的更新(upgrade)的,而非不斷的翻新(renew)。像新富町的咖啡廳就是因為他把那扇燒掉的門留下來,建物裡有新、舊,把所有有意義的都留下來、融合,才是真的美。
 
Q:近年來越來越多活動、展覽開始走入充滿色彩的萬華,你覺得是什麼讓大家開始關注萬華?
 
政道:有些資源開始被投進萬華,例如政府機構的西區門戶計畫,越沒有人看好的地方升值空間越大,萬大線在都更上的意義多大,十年河東十年河西,搞不好二十年後我們就要去東區做再生?
 
不過同時地方上也有很多人共好,萬華有個「萬華人的小宇宙」fb 社團,常常可以看到地方耆老、文史工作者很努力地找出老文化脈絡,三不五時就會有新的東西出現。比方說他們找到早期的報紙,發現以前龍山寺前有家水餃「露店」(路邊攤,衍生自日文),水餃一盤 2.5 塊。包含在這次《萬華世界 WAN der LAND》廟宇展區中的那面牆上的文字,有些其實是源自耆老們在「小宇宙」的文章。萬華的魅力包含在地人自己找到文化的脈絡,這裡的文化本來就很深,經過他們又重新讓人看到這個厚度。


(Photo Credit:MOT TIMES、Photography by 汪正翔)
 
Q:近年的改變對萬華或是台北西區來說是好事嗎?
 
政道:我比較期待的不是政府資源,而是生活的風氣。你需要先好好生活,才會發現我們缺了什麼。如果今天早一點出發,中午我們就可以開始喝!
 
我以前在廣告公司就是早上八點半起床,然後到半夜兩三點才下班。後來我看到了台北西區的生活樣貌,才發現以前的生活根本不是生活,大家在追逐的都是金錢,但金錢到底買了你多少人生?算起來其實很「未合」。
 
阿伯們下午不用吃喝很多東西,就叫個兩盤炒菜、喝啤酒、聊天,一個下午就過去了,他們是過退休生活嗎?我不覺得,有些人可能是上午處理完事情,下午就跟朋友約,我現在就會這樣子。有時候上午跟朋友約在慈聖宮,喝到一點多回辦公室開始做自己的工作。才會覺得「阮有好好過日子」,當你不是社畜,你會發現整個台北西區都有這個氛圍,不像東區多是半夜紙醉金迷,大家工作到很晚,有點像日本上班族,下班到居酒屋,轉換一下再回家。
 
黃蓉:我現在也慢慢學習這樣,挪出時間做自己的事。我對於生活,也不完全受這個氛圍影響,因為上份工作認識了一些生活職人,覺得慢下來有慢下來的好,工作有時候需要一些創意,這些時候其實也會帶給你非常多的靈感。
 
政道:你們注意一下台北最近的行道樹在開花了,晚上味道香的不得了,在中華路上你會莫名聞到一些花香。

黃蓉:因為今年雨水很少,花都用力開的很好,新富町門口那個流蘇也有點淡淡的香味。
 
政道:年輕時不懂花,現在看到花會有另一種想法,他們在努力生存,是在走一種大自然的循環,吹風曬太陽雨水,最後才會有開花結果。


(Photo Credit:MOT TIMES、Photography by 汪正翔)

■ 《萬華世界 WAN der LAND》展
展期:2021.1.16-5.9 10:00-18:00(週一休館,春節開館時間請見網站)
地點:新富町文化市場(臺北市萬華區三水街70號,近捷運龍山寺站3號出口)

編輯/林沛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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